我们不敢停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凭借着记忆中那井底倒影揭示的密道图，终于在乱石荒草下找到了那处以兽头为标记的隐蔽入口。
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弥漫着陈腐泥土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胤禵燃起最后半截火折子，微光摇曳，勉强照亮脚下陡峭向下的石阶。
“跟紧我。”
他声音沙哑，率先探入。我紧随其后，手臂伤口在活动时依旧传来刺痛。
石阶漫长而潮湿，仿佛通往地心。
火光最后跳跃了一下，猛地照亮了石室角落——那具在井底倒影中看到的炼丹童骷髅，赫然就在眼前！比水中窥见更为清晰，也更为森然。
白骨以一种痛苦的姿态蜷缩着，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折磨。而那颗嵌在颌骨中的金丸，在微弱火光下反射出冰冷死寂的光泽。
“九转……穿心……”
胤禵凑近了些，借着最后一点光芒，艰难地辨认出金丸表面刻着的四个极其细微的篆字，声音陡然绷紧，“竟是这东西！”
“那是什么？”我心中寒意骤起。
“萨满古仪中，确有以‘镇魂丹’含于殉葬者口中，以求安宁的记载。但这‘九转穿心丹’……我只在极隐秘的宫廷禁录中见过寥寥数语，说是前朝邪道方士所创，内含极诡水银，遇生气热血则爆裂喷射，专损心脉，绝无生机！怎会……怎会用在一个孩子身上？！还刻着‘镇魂’的字样？”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怒与不解。
就在这时，火折子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而就在这黑暗降临的刹那，我清楚地感觉到，那枚金丸——那枚刻着“九转穿心”的邪丹——竟在我掌心隔空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触感！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
“它……它在动！”
我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甩开，却想起它仍嵌在骸骨口中。
“什么？”胤禵在黑暗中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别碰它！”
然而，已经晚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人的体温和呼吸，或许是因为火折熄灭前的那一点余热，那金丸的搏动感骤然变得剧烈起来，表面瞬间变得滚烫！
紧接着——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响！
“小心！”
胤禵厉喝，猛地将我往后一拽！
“噗！”
一声极轻微的、液体穿透皮肉的声响。
一股尖锐至极、仿佛烧红铁针直刺骨髓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炸开！
“呃啊——！”
我痛得浑身痉挛，几乎握不住手。
胤禵迅速再次燃起一个火折子——显然他还有备用。光芒重现。
他急切地抓过我的左手查看。掌心正中，一个极细的孔洞赫然在目，却没有大量流血，只有一点银色的液珠在伤口边缘微微晃动，并迅速渗入皮肉之下，消失不见。那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而变成一种奇异的、灼热肿胀的麻木感。
“是水银！混了别的东西！”
胤禵脸色发白，迅速撕下布条想为我包扎，“该死！这邪物！”
然而，就在他触碰我手掌的瞬间，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那被水银射穿的掌心，肿胀感迅速消退！顺着手臂经脉奔腾流淌，所过之处，原本因受伤和逃亡而损耗的力气竟在飞速恢复，甚至远超以往！
我难以置信地试着握了握拳。一股强劲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五指，仿佛能轻易捏碎石头！
“这……这不是损毁……”
胤禵震惊地看着我瞬间恢复血色、甚至气息都变得浑厚起来的手掌，又猛地看向那具孩童骸骨和那颗已然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的金丸。
“这九转穿心……穿的不是心脉，是强行打通的……力量通道？！那水银……是药引？！”
他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震动。萨满镇魂、邪道穿心、孩童殉葬……这一切血腥残酷的背后，隐藏的竟是一种如此极端、如此匪夷所思的提升力量之法？
那孩童，究竟是祭品，还是……容器？
我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甚至更强有力的手掌，掌心那细微的孔洞已然闭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小点，其中却蕴含着澎湃的力量。
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源自骨髓的寒意。
雍正，他到底在这条通往权力与长生的血腥之路上，走了多远？牺牲了多少？
石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火折子燃烧的噼啪轻响。
那枚耗尽能量的金丸，依旧冷冷地嵌在孩童苍白的颌骨中，像一个沉默的、残酷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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