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弓嗡鸣,弦犹在颤。那支缠绕着浸透铀血布帕的箭矢,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生命的毒蛇,消失在通往地面的黑暗通道深处。
胤禵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泛着蓝障的双目死死盯着箭矢消失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决绝、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情绪。
他“看”到的并非清晰的路径,而是血帕与远方目标之间那一条扭曲闪烁、令人心悸的感应线。
乔引娣屏息等待着,地底真陵重归死寂,只有墓冢符文流淌的微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突然——
通道极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几乎被距离吞噬的闷响,像是利器狠狠钉入某种木质结构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模糊的、戛然而止的惨叫!
胤禵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震,缓缓放下了铁弓。他闭上灼痛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地底的阴冷和血锈味。
“中了。”他声音沙哑,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冰冷的确认。
乔引娣的心猛地一缩。那支箭……真的跨越如此距离和障碍,命中了一个特定的目标?这铀血追踪之术,竟恐怖如斯!
“我们得离开这里。”胤禵转向她,努力聚焦着模糊的视线,“刚才的动静和血箭的异动,很快就会引来更多人。这真陵不再安全。”
他伸出手,乔引娣立刻握住。他的手冰冷而有力,带着血迹和铀粉的粗糙感。她撑着他,两人迅速收拾起那块似乎耗损过度的白色玉石和铁弓。
“往哪走?”乔引娣看着几条岔路,犹豫不定。
胤禵的蓝瞳扫过周围,那些扭曲的虹光在他眼中勾勒出不同的能量流动。
他指向一条最为幽暗的狭窄缝隙:“那里……能量流动最弱,或许是他们忽略的出口……也可能是绝路。”
没有更好的选择。两人搀扶着,钻入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内潮湿滑腻,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竟隐约传来水声和……人声?
两人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真是见了鬼了!那箭从哪来的?” “王头儿就这么……就这么被钉死在辕门柱子上!” “那箭邪门得很!箭头上缠着的布条还在冒蓝光!碰都不敢碰!” “快回去禀报皇上!十四爷和那妖女肯定就在这附近!”
是刚才逃走的那些死士!他们竟然聚集在这下方!听声音人数不少,似乎这里有一个他们的临时据点或是出口!
前路被堵死了!
胤禵和乔引娣对视一眼,脸色凝重。后退已无可能,强行冲过去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胤禵那双泛着蓝障的眼睛忽然再次眯起,他猛地扭头,看向侧面一处毫不起眼、被厚厚苔藓覆盖的石壁。
“那后面……有东西……”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疑,“很微弱的能量反应……和那血帕上的感觉……有点像……”
乔引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湿滑的苔藓。
胤禵却挣脱她的手,摸索着走到那石壁前,用沾染血污的手仔细触摸着苔藓覆盖的区域。忽然,他手指一顿!
“这里!有缝隙!”
他用力抠挖,很快,一块看似与石壁一体的石板被他缓缓挪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脑袋探入的小小暗格!
暗格内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更加陈腐的气息涌出。
“空的?”乔引娣有些失望。
“不……”胤禵的呼吸却陡然急促起来,他几乎将整个头都探了进去,那双蓝瞳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这石壁内部……有字……不,不是字……是图!用某种……东西画的……正在发光……”
“图?什么图?”乔引娣急忙问道。
胤禵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像是……地图!这景陵地底的密道全图!好多条路……通往各个方向……有一条就指向我们刚才下来的铀矿冢,还有一条……好像能绕过外面那些人,直接通到山外!”
“太好了!”乔引娣惊喜道,“爷,你能看清吗?记下来!”
胤禵却痛苦地摇头:“不行……光线太暗……那图迹非常非常淡,还在飞快变淡!像是……血画的?遇空气就在消失!”他极力睁大眼睛,试图捕捉那些迅速消逝的线条,“太快了……我看不清……好多细节……”
乔引娣心急如焚!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却要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血!胤禵说是血画的图在消失?那……
她猛地将自己受伤的手臂凑到嘴边,用力咬破手腕之前擦伤结痂的地方!
“嘶——”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鲜血瞬间涌出。
“引娣你做什么!”胤禵感受到动静,猛地缩回头。
乔引娣不顾流血的手腕,迅速从怀里掏出德妃那方虽然残破却依旧柔软的白绢血书,也顾不得是否亵渎,将其用力按在流血的伤口上,让白绢迅速吸饱温热的鲜血。
“爷!让开!”她挤到暗格前,将浸透鲜血的白绢猛地按向胤禵刚才所指的石壁内部!
“滋——滋滋——”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怪异声响从石壁内部传出!仿佛某种化学反应正在剧烈发生!
乔引娣迅速收回手,只见那方血绢按过的地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粗糙石壁内部,竟骤然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猩红色的线条!它们纵横交错,构成一幅极其复杂详尽的立体地图!河流、通道、密室、机关……标注得清清楚楚!
正是景陵地底密道全图!
“显出来了!真的显出来了!”乔引娣激动得声音发颤,“爷!快看!”
胤禵立刻凑近,泛着蓝障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幅骤然显现的猩红地图。那地图仿佛是用鲜血激活,鲜艳刺目,在这昏暗的暗格内散发着诡异的微光。
“快记!右下角那条!标注着‘渔’字的出口!”胤禵语速极快,他的视觉虽然扭曲,但对图形和路径的记忆力却依旧超群,“那条路绕过水源,直接通向东面山隘!快!”
乔引娣立刻凝神记忆,将那复杂的路线死死刻入脑海。
然而,那血绘的地图如同它的出现一样突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氧化、消失!猩红的线条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滋滋的蒸发声不绝于耳。
不过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那幅详尽的地图便彻底隐去,石壁内部再次恢复一片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极淡血腥味,证明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记住了吗?”胤禵急问,声音紧绷。
乔引娣闭上眼,快速在脑中回顾了一遍,重重点头:“记住了!‘渔’道出口!”
“走!”胤禵拉起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记忆地图中指示的、与死士据点相反的另一条隐蔽岔路快速行去。
身后,那面石壁内部的黑暗里,最后一丝血图的气息彻底消散无踪。
而前方,是蜿蜒曲折、通往未知生机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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