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
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
乔引娣抱着那个冰冷的黑檀木匣子,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那“怨憎会”三个血字,硌着她的手臂,也硌着她的心。
给胤禵…亲手交给他…雍正临死,到底在匣子里放了什么?她盯着那紧闭的匣盖,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攥住了她。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冰冷的黑檀木,沿着阴刻的笔画,缓缓滑过“怨憎会”三个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离开最后一个“会”字的刻痕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机括声响,从匣子内部传来!
乔引娣浑身一僵!手指触电般缩回!心脏狂跳!
怎么回事?!她只是碰了碰刻字!这匣子…有机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沉重的黑檀木匣盖,竟无声无息地…自己弹开了一条细缝!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陈腐腥气的怪异气味,从那条缝隙里幽幽飘散出来。
乔引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绷紧,眼睛死死盯着那条漆黑的缝隙!
借着烛台上昏黄摇曳的光线,她极力向那条缝隙里看去……
匣子内部,似乎垫着深色的绒布。在绒布凹陷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很小。不过指节大小。形状并不规则,微微泛着一种黯淡的、仿佛蒙尘的乳白色。
那…那像是一颗…牙?
一颗小小的、早已脱离了口腔、不知被珍藏了多少年的…乳牙?
乔引娣的脑子“嗡”的一声!
雍正…雍正把自己幼时的乳牙…放在这刻着“怨憎会”的匣子里…送给胤禵?!
这算什么?孩童般的赌气?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极其恶毒的诅咒?!
这念头刚闪过,一股更深的寒意猛地攫住了她!
不对!
那乳牙…那乳牙的颜色…不对!
在烛光难以完全照透的、匣内深色绒布的衬托下,那颗小小的、本应黯淡无光的乳白色牙齿,其最核心的牙根部位…
似乎…隐隐约约…透出一点极其极其微弱、极其极其诡异的…幽绿色!
那绿光太微弱了,微弱得如同幻觉,如同深潭水底最深处,腐烂水草映出的一星磷火!稍纵即逝!
乔引娣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死死盯着那一点。
是眼花?还是…这死物真在黑暗中,自己发出了不祥的光?
“咝——”
她倒抽一口冷气!不是眼花!就在她凝神细看的这瞬息,那牙根深处的一点幽绿,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注视,竟极其缓慢地、妖异地…亮了一丝!
如同沉睡的毒蛇,在黑暗中,睁开了它冰冷无情的眼!
就在这时,偏殿角落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无声无息地蠕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平板,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像毒蛇滑过枯叶,在死寂的殿内响起:
“乔姑娘,看清楚了?”
乔引娣悚然一惊,怀里的匣子差点脱手!她猛地转身,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椅背上,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放大!
阴影中,粘杆处甲七那半张冰冷的铁面具,在烛光边缘缓缓浮现。
他如同从墙壁里渗出的鬼魅,悄无声息。
那只露出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锁住乔引娣惨白的脸,和她怀中那条微启的、透着诡异绿芒的匣子缝隙。
“甲…甲头儿?!”
乔引娣的声音破碎不堪,抱着匣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全看见了?!
甲七向前踏出一步,铁靴踩在金砖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目光扫过匣盖上那三个刺眼的血字“怨憎会”,又落回乔引娣惊魂未定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主子爷的心思,深着呢。”
甲七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如同冰锥,“一颗牙…埋在景山底下快六十年了…前些年雷火劈开了地宫,才重见了天日…”
他微微一顿,那只冰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匣盖,看到里面那颗散发着不祥绿芒的牙齿。
“…前朝方士炼丹剩下的石头渣子…渗进了山根…天长日久…沾了地底的‘荧惑’…就成了这么个…宝贝。”
“荧惑”?乔引娣心头剧震!那是古书里对灾星的称呼!这牙…这牙被邪物污染了?!
甲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乔引娣紧紧捂住匣缝、指节发白的手上。
“这‘怨憎会’的匣子…还有里面的‘牙’…”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得让十四爷…亲手接过去…亲手…打开。”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冰冷的铁面具几乎要贴上乔引娣的额头,压低的嗓音如同毒蛇在耳畔吐信:
“乔姑娘,您是聪明人。万岁爷最后那会儿…抓着您的手腕子…那三深一浅的印子…可还疼着?”
他那只露出的眼睛,锐利如刀,扫过乔引娣下意识想缩回去的左腕,“…您说,要是十四爷接了这匣子…回头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浑身发冷…皮肉底下透出怪异的青绿…”
甲七微微一顿,铁面具下的嘴角,那个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您猜猜,粘杆处的耳目…会怎么回禀新主子…是谁…亲手把这沾了‘荧惑’的邪物…送到十四爷手上的?”
乔引娣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抱着匣子的手臂僵硬得如同石雕!
腕上那圈灼痛的指痕,此刻仿佛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骨髓里!
甲七的目光,最后深深地钉在乔引娣因极度恐惧而失神的眼睛上。
“车备好了。雨大路滑…”
他微微侧身,让开通往殿门的阴影,“…乔姑娘,您…可要‘小心’。”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千斤的重量和无形的枷锁。
殿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外面风雨的呼啸声瞬间灌入。一辆青篷马车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乔引娣抱着那个冰冷、沉重、散发着诡异绿芒和“怨憎会”诅咒的黑檀木匣子,如同抱着自己的催命符,一步一步,僵直地走向那片风雨,走向景陵,走向那个她曾倾心、此刻却可能被她亲手送入地狱的男人。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她脸上,却浇不灭腕间那三深一浅、如同毒蛇噬咬般的灼痛,更浇不灭怀中匣内,那颗在黑暗中幽幽亮起、如同鬼眼的乳牙绿芒。
喜欢她跪在龙椅旁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她跪在龙椅旁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