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死寂得能听见灰尘飘落的声音。乾隆瘫坐在龙椅前的金阶上,龙袍下摆浸在从殿外飘进来的雨水中,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双手捧着那方浸透褐色血污的绢帕,帕子上,雍正用生命最后力量留下的血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眼刺痛。
“朕……传位于……皇四子弘历……然……若朕死于非命……此血诏即为证……弑父弑君者……人人得而诛之……天地共鉴……”
他喃喃地,又念了一遍,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他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那截冰冷的指骨,保持着握拢的姿态,硌在他的掌心,仿佛他那位以刻薄寡恩着称的父皇,正从九泉之下,用最后一点骨血,死死攥着他的命脉。
“不可能……”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幻觉,“朕是名正言顺继位!朕有传位诏书!在正大光明匾后!是你们!是你们伪造的!”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侍卫、太监、工部官员,目光最后落在跪在雨地里的粘杆处统领额图珲身上。
“额图珲!你说!这东西是哪来的?!”乾隆的声音尖厉,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额图珲浑身一颤,头磕在湿冷的金砖上:“皇上明鉴!匾额之后确有暗格,此物……此物确是从暗格中掉落!奴才……奴才纵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不敢伪造先帝遗物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到了极点。
“不敢?”乾隆冷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着那血帕和指骨,“那这‘死于非命’是怎么回事?这‘弑父弑君’又是怎么回事?!父皇是积劳成疾,龙驭上宾!天下皆知!”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又像是要毁掉什么,双手用力,想要将那血帕撕碎!然而,那看似脆弱的绢帕,却异常坚韧,纹丝不动。
反而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帕子上干涸的血痂簌簌落下一些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暗蓝色粉末。
乾隆此刻心神激荡,并未留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血帕上的字迹吸引了。
不对……这血字的颜色……刚才看是褐红色,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边缘似乎……泛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蓝光?
而且,那“皇四子弘历”几个字,笔画边缘的蓝色,似乎比其他字更明显一些?
一种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凑得更近,几乎将鼻子贴到帕子上。
就在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皇四子弘历”那几个字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阵刺骨冰寒夹杂着万千细针同时扎刺的剧痛,猛地从他接触字迹的指尖传来!那感觉,不像火烧,倒像是被极寒的冰蚁瞬间噬咬,并疯狂地向骨髓里钻去!
“啊!”乾隆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甩手,血帕和指骨脱手飞出,落在龙椅的明黄坐垫上。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只是短短一瞬的接触,指尖的皮肤竟然已经开始发黑、溃烂,并且那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
“皇上!”侍卫和太监们惊呼着想要上前。
“别过来!”乾隆厉声喝止,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又猛地看向龙椅坐垫上的血帕。
此刻,那方血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帕子上所有的血字,都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刺眼的蓝色光芒!尤其是“皇四子弘历”那几个字,蓝光最盛,几乎灼人眼目!
而在那耀眼的蓝光中,这几个字的结构竟然开始扭曲、变形,墨色(血色)褪去,被蓝光彻底覆盖、重组!
眨眼之间,原本“皇四子弘历”的位置,被三个全新的、由纯粹蓝色光芒构成的、带着强烈辐射感的满文字符所取代!
那三个字是——
胤 禵!
传位胤禵?!
乾隆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连手指的剧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血诏……这血诏的真正内容,竟然是传位给十四叔胤禵?!那“皇四子弘历”……只是一个伪装?一个……陷阱?
是了……陷阱!那血字里掺了东西!掺了那种东海孤岛特有的、能让人溃烂死亡的铀粉!雍正早就知道有人会篡位,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查看这最后的“遗诏”!
所以他用铀粉混合鲜血书写,真正的传位对象用了一种遇磁或遇特定能量(比如匾额碎裂之力,比如胤禵残留的能量)才会显现的密写术!而伪造的对象名字上,则布满了剧毒的铀粉,触之即溃!
好狠的心计!好毒的手段!
“哈哈……哈哈哈……”乾隆看着自己迅速溃烂发黑的手指,又看看龙椅上那散发着刺眼蓝光、宣告着真正继承人的血诏,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皇阿玛……我的好皇阿玛……你到死……都在防着我……你心里……从来就只有你的十四弟!就连死……你也要摆我一道!用你的血……用你的骨头……用这毒粉……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狼狈不堪。殿内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无人敢出声。
“胤禵……乔引娣……”
乾隆止住笑,眼神变得如同恶鬼,他盯着自己还在不断恶化的手指,又望向殿外迷蒙的雨幕,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正在逼近真相的女人。
“你们赢了……吗?”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不……还没完!”
他猛地转向额图珲,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额图珲!听着!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粘杆处所有人手,给朕撒出去!东海,每一个港口,每一条船!给朕找到乔引娣!格杀勿论!把她的人头,还有她身上所有东西,都给朕带回来!”
他的目光又扫过殿内其他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诛九族!”
“嗻!”额图珲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下。
乾隆这才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乌黑肿胀、剧痛钻心的手指,对身旁吓傻了的太医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朕治!”
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查看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皇上……这、这毒性诡异,臣……臣从未见过……”
乾隆一把推开太医,眼神阴鸷地盯着龙椅上那蓝光刺目的血诏和那截握拢的指骨。
铀粉噬指,痛入骨髓。
血诏曝露,真相大白。
他失去了手指的健康,或许更多。他失去了皇位合法性的最后遮羞布。
但他还活着,他还是皇帝。他还有整个帝国的暴力机器。
这场战争,从皇位之争,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乔引娣,你必须死。胤禵,你必须永世不得超生!
而此刻,正在波涛中艰难航行的乔引娣,心口猛地一悸,仿佛听到了来自紫禁城的、充满绝望和杀意的咆哮。她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擦去脸上的海水。
风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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