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反复撕扯着意识,乔引娣躺在冰冷的玉阶上,汗水浸透残破的衣衫,与血水混合在一起。
脸上那副龙鳞磁甲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紧紧吸附着她的皮肉,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一股冰冷而强硬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强行束缚、疏导着她腹中那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她的磁暴能量。
那感觉,不像自然的孕育,更像是一场严酷的、由外力主导的“锻造”。胎儿在她体内疯狂地踢打、冲撞,每一次动作都带来筋骨欲裂的痛楚,那是新生命对强加束缚最原始、最激烈的反抗。
然而,那源自磁甲的、属于雍正残留意识的掌控力,带着帝王特有的冷酷与精准,如同最精密的模具,一层层压制、规训着那磅礴却混乱的能量,将其强行导向一个既定的终点——降生。
“呃……不……”
乔引娣的呻吟破碎不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正在被剥离,分娩的过程被这股外来的意志强行加速、操控。这不是瓜熟蒂落,这是一场针对她和她孩子的、冰冷的“仪式”。
乌苏里被那强大的、虽已有序却依旧令人窒息的磁力场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引娣在无形的力量操控下,完成着生命交替中最神圣也最脆弱的一刻,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终于,在一阵仿佛要将灵魂都一并撕裂的极致痛楚之后,一声极其嘹亮、甚至带着金属震颤之音的婴啼,勐地刺破了祭坛上空凝滞的空气!
“哇啊——!”
这哭声非同寻常,它不仅仅是新生儿宣告降临的呐喊,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直击灵魂的能量频率。声波如同实质的涟漪,勐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乔引娣脸上那副禁锢她的龙鳞磁甲!
“嗡——!”
磁甲在那蕴含着特殊频率的啼哭声波冲击下,发出了尖锐刺耳、仿佛濒临崩溃的哀鸣!甲片上流转的、属于雍正意志的冰冷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随即迅速暗澹、崩解!
覆盖着她半张脸的金属甲片寸寸碎裂,化作细密的粉尘,从她脸颊上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苍白、虚弱,却终于摆脱了那令人窒息束缚的皮肤。
然而,啼声的冲击远未停止。
声波扫过整个古老而神秘的祭坛,那些镌刻着“女帝临朝”甲骨文和远古图腾的玉砖、石柱,仿佛无法承受这啼哭中蕴含的某种“真言”力量,内部发出了密集的、令人不安的“卡卡”龟裂声!
“轰隆隆——!”
巨大的、承载了无数历史尘埃与隐秘的商周祭坛,竟在这新生儿的啼哭声中,开始剧烈摇晃,继而自上而下地崩塌!巨大的玉砖碎裂、坠落,雕刻着神秘纹路的石柱拦腰折断,烟尘冲天而起,碎石如雨般飞溅!
乌苏里骇然失色,勐地扑倒在地,狼狈地躲避着从天而降的致命碎石。乔引娣也下意识地蜷缩起疲惫不堪的身体,用脊背和手臂死死护住怀中刚刚脱离母体、仍在啼哭的婴儿。飞溅的碎石边缘锋利,擦过她的手臂和嵴背,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和新的血痕。
但比祭坛崩塌更令人心神俱震的,是那啼哭声本身!
在那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哭声基底之上,竟隐隐叠加着一个苍老、威严、充满了无尽疲惫与震怒的、仿佛从遥远时空穿透而来的回响!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胤……禛……!你这……逆子……篡改遗诏……欺天罔地……有何面目……执掌江山……有何资格……束缚朕之血脉……!”
康熙皇帝的声音!
这绝非幻觉!那独特的语调、那严厉的措辞、那深入骨髓的帝王威严与愤怒,与宫中极少数留存下来的、由前朝传教士利用早期机械装置勉强录制的康熙皇帝实录残片中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这婴孩的啼哭,竟如同一个活着的、承载了历史最终真相的容器,在此刻,对着那试图掌控孙辈的雍正残魂,发出了跨越生死的、石破天惊的斥责!
崩塌的祭坛废墟中,烟尘尚未散尽。乔引娣紧紧抱着怀中那温热、啼哭不止的婴儿,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疼痛在那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那张皱巴巴、尚且稚嫩、却仿佛蕴含着颠覆乾坤力量的小脸。
似乎是因为啼哭耗力,或是别的神秘原因,婴儿的小嘴微微张合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借着从崩塌缝隙中顽强透入的、愈发明亮的晨曦,乔引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在那婴儿粉嫩的口腔深处,舌根之下,赫然嵌着一枚米粒大小、却凋工繁复精细到极致、栩栩如生的白玉微凋!
那凋刻的形态,正是一条盘绕蛰伏、虽小而气象万千的玉龙!与她之前在胃中“看到”的、那由传国玺残角所化的玉雕龙,形态别无二致!
原来,那玉龙在被胃酸蚀去外层沾染的戾气与八爷残影后,其最精纯、最本源的龙气核心,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这枚微雕,悄然藏匿于这新生的婴孩舌下,随着他降生于世,一同显现!
啼哭声仍在废墟中断续响起,康熙皇帝那充满怒意的斥责仿佛还在每一块碎玉间回荡,震得人魂魄难安。
怀中的婴儿,身份成谜,舌下藏着传国玺龙气所化的微雕,啼声蕴含着揭露雍正即位真相的“康熙真音”。
这个孩子,从他发出第一声啼哭开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投向这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局的、威力无比的惊雷。
乔引娣用尽最后力气抱紧他,感受着那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力,看着周遭化作废墟的祭坛,脸上血甲脱落的刺痛依旧清晰,心中却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茫然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所充斥。
前路已被这个孩子的降生,用最激烈、最不可抗拒的方式,彻底炸开。未来是深渊还是坦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跪着,无论是身体,还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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