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车板上,缓缓聚成一个“王”字,又迅速被阿蛮用雪貂的绒毛吸去。沈知微喉间腥甜翻涌,却已无力再咳,只觉五脏六腑像是被毒藤缠紧,一寸寸往里勒。她抬手,指尖在掌心划下一道短痕,不是字,是启动阵法的北狄旧符。
牛车停了。车帘掀开,冷风灌入,阿蛮背起她,一脚踹开废药堂后墙的暗门。门后是向下的石阶,潮湿的空气里浮着腐草与陈年药渣的气味。她知道这地方——母亲留下的密图上,标着“毒心阵,血启”。
阿蛮将她放在阵心石台上。台面刻满交错的经络纹路,中央凹陷处蓄着一层黑褐色的残液,那是二十年前某次试炼留下的毒髓。沈知微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凹槽里。血与残液相触,发出“嗤”的轻响,整座地室开始震颤。
三道门从地底升起,分别泛着红、青、黑三色毒雾。红雾门上刻“蚀骨”,青雾门刻“迷神”,黑雾门刻“噬心”。这是《百草毒经》最终卷的试炼关卡,唯有通过者,才能真正掌控书中所载的反噬之毒。
她抬起手腕,银针自袖中滑出,连点七处要穴。针尖微颤,每一针都精准避开大脉,只封住毒血上涌的岔路。随后,她抽出随身小刀,划开左手腕。血涌出,她不闪不避,反而迎着三道毒雾,将血甩向空中。
血珠撞上红雾,瞬间蒸发,化作细小的血雾反吸入她鼻腔。剧痛立刻炸开,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从骨头缝里往外扎。她咬住下唇,硬是没出声,只将银针插入耳后“静聪穴”,切断幻听的通道。
红雾门缓缓开启。
她拖着发麻的左臂跨入第二重阵。青雾扑面,眼前景象骤变——她看见母亲站在火堆前,手里拿着一封信,火光映着她的眼泪。那封信,正是她曾在陈砚叔父口中听过的,送往王府的求援信。
“你也要像我一样,为一个不会回应的人耗尽一生吗?”幻影中的母亲开口,声音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沈知微没有回答。她撕下衣角,蘸血在空中写下:“我不求回应,只求真相能落地生根。”
字成刹那,青雾翻腾,幻象碎裂。她趁机将腐心藤汁抹在眼睑上,视野立刻清明。第二道门开启。
第三重阵,黑雾如活物般蠕动。一入其中,体内残毒与锁声蛊同时躁动,仿佛有两条毒蛇在经脉里交缠撕咬。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若不能以意志控毒,反将被毒吞噬。
她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百草毒经》残页。最后一页始终空白,唯有在试炼中,以血为引,才能显现真文。她咬破右手中指,一滴血落在纸上。
纸面微微发烫,字迹浮现:“欲成大毒,先舍其声;欲掌生死,先焚其心。”
她闭眼,引毒入心。痛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意识撕碎。但她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用银针在心脉外围布下九针,形成一道“锁毒阵”,将暴走的毒力一点点驯服、压缩、反炼。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渐退。她睁开眼,残页上的字已完整,最后一行写着:“蚀骨无声,以情血为引,三刻成之。”
她皱眉。情血?她不曾动情,何来情血?
她闭目回想——母亲焚信时的决绝,萧景珩书房里那缕熟悉的茉莉香,陈砚说出她身世时的沉默……这些不是情,却是共鸣。是血脉与命运的共振。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入药鼎。鼎中原本躁动的毒气骤然安静,缓缓凝聚成一缕无色气体,沉入鼎底。
三刻将尽,鼎盖轻震。她伸手掀开——一缕极淡的香气逸出,闻之无味,却让指尖瞬间发麻。她知道,成了。“蚀骨无声”,触骨即溶,无声无息,连验毒银针都难以察觉。
她将毒液封入袖中暗囊,正欲起身,忽觉左腕一热。玄铁镯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像是被内里某种力量撑开。她拂去碎屑,镯内壁浮现出几行北狄古文:“血启门,鱼归海。”
她盯着那行字,心头一震。鱼?是双鱼玉佩的“鱼”?还是另有其意?
阿蛮递来清水,她漱了口,喉咙的灼痛减轻。她试着发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清晰可辨:“我能说了。”
话音落下,窗外枯铃坠地的脆响传来。她没回头,只将残页重新藏入怀中,抬手摸了摸玄铁镯的裂纹。那裂纹边缘微热,像是有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却稳。阿蛮扶住她,递上雪貂。雪貂舔了舔她手腕的伤口,忽然竖起耳朵,转向地室角落。
那里,一块石板微微凸起,像是被刚才的阵法震松了。沈知微走过去,用银针撬开石板——下面是个小匣,匣面刻着半枚鱼形纹路。
她心头一跳。这不是双鱼玉佩,但纹路走向,竟与她手中的半块隐隐呼应。
她打开匣子。里面没有地图,没有密信,只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她捻起一点,凑近鼻尖——无味。但指尖接触粉末的瞬间,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虫在爬。
她立刻缩手,将粉末封回匣中。这不是毒,也不是药,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物质,像是骨灰,又像是某种炼制过的蛊引。
阿蛮指了指匣底。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母留,待女取。”
沈知微呼吸一滞。母亲留下的?二十年前就埋在这里,等她来取?
她将匣子贴身收好,转身走向出口。每走一步,腕上的玄铁镯都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地室门关闭,石阶之上,天光微亮。她站在废药堂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暗门。门缝里,一缕极淡的茉莉香飘出,转瞬即散。
她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渍。袖中,新炼的“蚀骨无声”静静躺着。怀中,母亲留下的粉末匣紧贴心口。
阿蛮递来斗篷,她披上,沙哑开口:“回城南药铺。”
话音未落,她忽然顿住。指尖无意识抚过玄铁镯的裂纹,低声问:“你说,鱼归海……是要我去海?”
阿蛮摇头,从拨浪鼓里取出一张纸条。纸条是昨夜义塾传来的,写着三组联络点的变动。她扫了一眼,目光停在最后一行——城东新开了家“海记药铺”,掌柜姓谢。
谢?谢无涯的谢?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谢无涯腰间别着的机关木鸟,鸟腹中藏的,不正是半枚双鱼玉佩的拓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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