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卡在废墟断梁之间,像被钉住的刀。沈知微把机关木鸟塞进阿蛮手里,鸟腹那片金箔裂口正对着西面地宫方向,银丝绷得发颤,却不向前指了。
“它认不出路了。”阿蛮低声说,手指摩挲着拨浪鼓边缘。
“不是认不出。”沈知微抹了把脸,毒茉莉的灰沾在额角,混着冷汗,“是两条路都成了死路。傀儡丝已经接通,祭坛在吸血。”
她低头看袖中三根银针,针身刻着“非杀,乃解”,针尾还沾着昨夜炼香时的血渍。那药膏烧进血脉的感觉还在,像有根线从心口拉到指尖,一跳一跳地疼。
阿蛮盯着她手腕:“你还要进去?”
“香得活人带。”她把玄铁镯往袖口推了推,“机器怕火,人不怕。”
阿蛮没再拦。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人不怕,是因为人能咬着牙把疼咽下去。
两人贴着冷院残墙走,雪貂从阿蛮袖中探头,鼻翼翕动。前方井道口站着两个傀儡兵,眼泛金光,手里长矛斜指地面,纹丝不动。
沈知微从药囊掏出一小撮灰粉,吹向风中。粉落处,雪貂突然炸毛,低叫一声,直冲左侧枯井。
那两个兵立刻转身追去。
“它闻到了活气。”沈知微趁机翻身入井,脚尖在壁上连点三下,踩着旧机关的节奏下滑。阿蛮紧随其后,落地时轻轻一滚,拨浪鼓无声旋开,三枚细钉钉入井底石缝,稳住身形。
井底石板已被掀开一角,底下传来嗡鸣,像是千百根丝线在震。
“主控节点就在下面。”沈知微摸出银针,一根根插进袖中暗袋,“等我信号。”
她没等回应,直接掀开石板,顺着垂下的傀儡丝滑了下去。
地宫内壁爬满银丝,密如蛛网,每根丝都连着一具盘坐的傀儡兵。他们双眼闭合,脸上浮着淡金纹路,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中央祭坛上,半块玉佩嵌在石槽里,边缘焦黑,正是陆沉那块被蛊火熔过的残片。石槽下方刻着北狄古字:**血启陵门,狼主归位**。
沈知微贴墙潜行,银针在指间翻转。她记得上回在冷院井底,这丝线是冷的。现在却烫手,像通了电流。
她选了三处交汇最密的节点,将银针钉入丝线。针尖一碰,青烟立刻从针腔渗出,顺着丝线蔓延,无声无息。
第一根针入网,远处一个傀儡兵手指抽了抽。
第二根针入网,中间排的几个兵额头渗出黑汗。
第三根针刚钉稳,整片丝网突然一震,所有兵同时睁眼,金瞳齐刷刷转向她。
“找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祭坛后传来。
假狼主走出来,披着黑袍,脸上覆着狼骨面具。他手里握着另一截银丝,正从指尖延伸出去,连向地宫深处。
“你以为香能破控?”他冷笑,“可你忘了,操控者不在这里。”
沈知微没动,只把玄铁镯贴上最近一根丝线。镯子立刻发烫,金线嗡鸣。
“我知道。”她说,“你只是传声筒。真正控丝的人,在皇宫。”
假狼主一愣。
“太后寝宫的茉莉香,太浓了。”沈知微慢慢站直,“昨夜风向偏西,那香味却飘到了相府。只有活人在宫里点香,才能让香气逆风走。”
她抬手,抹去脸上灰烬:“你不过是条中转的线。香顺着你的丝,能烧到上面去。”
假狼主怒吼一声,挥手催动傀儡兵。几十具身体同时站起,扑向她。
沈知微旋身避过第一波长矛,左腕一翻,玄铁镯撞上迎面丝线。镯子震鸣,一股反力顺着丝网炸开,震断三根近身丝线。
她趁机跃上祭坛,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双鱼玉佩残片,按进石槽旁边的小凹。
“你没有资格!”假狼主扑来,掌风扫过她肩头,划出一道血口。
玉佩嵌入瞬间,地宫四壁浮出暗纹,全是北狄皇室密记,与她母亲玉簪内纹一模一样。
“资格?”沈知微按住伤口,血从指缝滴落,正好落在玉佩上,“我娘是北狄圣女,我身上流着她的血。你算什么?连真名都不敢报的影子?”
血渗入玉佩,整座祭坛开始震动。那些扑来的傀儡兵动作一滞,眼中的金光突然褪去,转为漆黑。
有人跪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兵抱着头嘶吼:“我吃了张老三的肉……他儿子还给我磕过头……”
另一个捶地痛哭:“我不是狼!我是沈家第七营的炊事兵!”
记忆回流,暴行重现。他们开始互相指认,撕扯,哭喊。
假狼主脸色大变,猛扯手中银丝,想强行断控。可“蚀骨香”已顺丝反溯,青烟从他指尖钻入血管,他猛地抱住头,鼻孔渗出血丝。
“不——!”他仰头嘶吼,面具裂开一道缝。
沈知微没再看他。她知道,香已经烧上去了。
地宫外,马蹄声如雷。
萧景珩带着铁骑抵达皇陵入口,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地上散着几片枯萎的茉莉花瓣,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是控心阵。”副将低声,“冲进去的人会自相残杀。”
萧景珩抬手,制止了冲锋。他盯着地宫深处,指尖抚过怀中锦囊——那支珍珠簪还在。
“等。”他说,“她在里面。”
话音未落,地宫内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所有傀儡兵同时倒地,有的呕吐黑血,有的抱头痛哭,有的跪地叩首,齐声喊着同一个名字:“狼女……我们认得你……”
屏障瞬间消散。
萧景珩一夹马腹,长枪破风而入。
他冲进地宫时,正看见沈知微站在祭坛上,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握着一根空银针。她脚下躺着假狼主,面罩碎裂,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结束了?”他勒马停在她面前,声音低沉。
“结束了。”她抬头,嘴角带血,却笑了,“他们终于记得自己是谁。”
萧景珩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握住她手腕。脉搏微弱,皮肤滚烫。
“值得吗?”他问。
“你说过,活人比死人有用。”她靠在他肩上,轻得像片叶子,“现在,他们都活了。”
远处,北狄残军开始收拢尸体。有人背起同袍,有人跪地焚香。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低低的呜咽随风飘散。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斜射进地宫,照在祭坛中央。
那根刻着“非杀,乃解”的银针静静躺在石板上,针尖朝东,像是指着某个还没走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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