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沈知微靠在角落,指尖在袖中机关囊上轻轻一推,确认那根藏信的银针还在。萧景珩坐在对面,目光没从她脸上移开。
“你方才在太后那儿,看了多久的书?”他问。
“一盏茶不到。”她声音平稳,唇边却泛起一丝极淡的白。
萧景珩眯眼:“你脸色不对。”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顺势将一枚无色药丸滑入舌底,轻咳两声:“许是宫里熏香太重,头有些晕。”
话音刚落,她身子微晃,肩膀轻轻撞上车厢壁。萧景珩伸手欲扶,她却已自己坐稳,抬眼时眼神略显涣散,却又带着几分清醒的锐利。
“摄政王若真关心朝局,不如查查北狄驿使近日可入城。”她语气虚弱,却字字清晰,“我方才诊脉时,太后体内竟有狼尾草残毒,与北地信使惯用香料一致。”
萧景珩收回手,眉头锁紧。片刻后,他对外头道:“改道钦天监。”
车帘掀开时,阳光刺进来,沈知微抬手遮了下眼,随即低头下车。脚步落地的一瞬,她脊背挺直,拐过街角便疾步转入暗巷,身影迅速消失在窄道深处。
城西旧戏楼,门板歪斜,檐角塌了一半,门口挂着块褪色的“云升班”招牌。沈知微贴墙而行,绕至后巷,从一处破损的砖缝中抽出半截铜管,轻轻一拧,墙内传来机括轻响,一块地砖无声下沉。
她翻身而入,落进一条狭窄密道。
密道尽头有光,是烛火,忽明忽暗。她贴壁前行,耳中渐渐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木节咬合,又像齿轮转动。
再往前,视野豁然开阔。
地下密室高阔,十二具傀儡列成环阵,皆着古式甲胄,关节处泛着铜光。中央一人背对入口,素白长袍,袖口绣着银线木鸟,手中折扇轻摇,正以指节敲击案上铜盘,每敲一下,傀儡便踏出一步,步伐错落,却暗合某种韵律。
沈知微伏在梁上,屏息凝神。她认得这步法——七进三退,左三右四,正是沈家军残卷中记载的“奇门遁甲·离火阵”。
她取出银针,瞄准一具傀儡肩关节,正欲出手,忽见中央主傀双眼骤然亮起,红光一闪,竟自行转头,刀锋直劈梁柱!
木屑飞溅,她翻身落地,银针疾出,三针连射,分别钉入主傀肩、肘、腕三处枢纽。傀儡动作戛止,但下一瞬,关节“咔”一声弹开,数枚蓝光毒针自掌心激射而出!
她后撤不及,袖中银针刚要再出,忽见一道白影掠至身前。
素袍翻飞,折扇展开,扇面竟由细密银丝织就,毒针尽数钉入扇中,无一漏过。
那人缓缓转身,眉眼含笑,像是刚从春日游园归来的闲散公子。
“姑娘针法凌厉,可惜——”他话音未落,手腕一翻,将一枚精巧木鸟机关递来,“这东西,是你七岁那年做的吧?我替你保管了十年。”
沈知微瞳孔微缩。
木鸟通体乌木雕成,翅膀可折,尾羽刻着极小的“微”字。她七岁那年依母亲图纸所制,仅赠过一人——沈家旧仆之子,十岁便病逝于北疆。
她从未对外提过此事。
“你怎么会有它?”她声音未颤,手却已握紧银针。
谢无涯笑意不减,指尖轻抚木鸟翅膀:“你母亲教的针法,我学了三年。你这手法,像极了她。”
沈知微不动。
“你认错人了。”她说。
“我没认错。”他将木鸟轻轻放上案几,“你进这密室时,脚步落在第三块砖上,偏左半寸——那是沈家暗卫的潜行步。你盯傀儡阵时,右手拇指在袖口摩挲三次,那是沈家军传令前的习惯。你刚才射针,角度压低七分,是为了避开毒针反冲——你娘当年教我时,就这么说的。”
沈知微终于抬眼。
“你到底是谁?”
“谢无涯。”他轻摇折扇,“流云门主,江湖散人,西域回来的疯子。”
他指了指那具僵住的傀儡:“它本不该动。我设的是静阵,它却自行启动,还冲你出手。说明有人在远处用密钥操控,想借傀儡杀你。”
“谁?”
“不知道。”他摇头,“但能破解我机关密钥的,不超过三人。其中一个,十年前死在沈家军营。”
沈知微沉默。
谢无涯忽然抬手,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针腹空心,与她手中那根一模一样。
“你娘走前,留了三样东西给我。”他将针放在木鸟旁,“一根针,一只鸟,一句话。”
“什么话?”
“若见微儿用此针法,便将此物交还,再问她一句——”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她,“你还认得北疆雪地里的铜铃声吗?”
沈知微呼吸微滞。
那是她五岁那年,母亲带她出巡北疆,雪夜里有铜铃响,说是边军夜巡的暗号。后来那支队伍全军覆没,铜铃声再未响起。
她没答。
谢无涯也不追问,只轻轻合上折扇,扇面银丝上还钉着那几枚蓝光毒针。
“你刚才破傀儡机关的手法,是沈家‘三针定枢’。”他说,“但你没发现,它反冲毒针的节奏,和当年沈家军械营失火那晚的机关兽一模一样吗?”
沈知微猛地抬头。
那场火,烧了半座军营,死了十七名工匠。官方记录是油灯倾覆,可她母亲私下说过——“是有人启动了废弃机关兽”。
“你怀疑……”她开口。
“我什么都没说。”谢无涯打断她,“我只告诉你,这傀儡不是我派去杀你的,但它认得你。它冲你动手,不是因为你是相府庶女,而是因为它记得你。”
沈知微后退半步。
“你留在这儿,迟早还会遇到它。”谢无涯淡淡道,“下一次,它不会只射毒针。”
她没动。
“你为什么要帮我接下那些针?”
“因为我不想欠她。”他看着木鸟,“你娘救过我命。她走前说,若有一天你用这针法对敌,就说明你已入局。我得还她这份情。”
沈知微缓缓收起银针,将木鸟握入掌心。木料温润,像是被人长久摩挲过。
“这傀儡的密钥,你能追踪吗?”
“能。”他点头,“但需要时间。而且——”他抬手,指向梁上其余傀儡,“它们现在归我管。但刚才那具主傀,它的核心机关不是我造的。”
“那是谁造的?”
“十年前,沈家军械营有个匠人,专做‘记忆傀儡’。”他声音低了几分,“那傀儡不听指令,只认一个人。它会记住那个人的气息、脚步、声音,甚至……心跳。”
沈知微指尖一颤。
“你说它认得我?”
“它刚才冲你挥刀时,刀锋偏了三寸。”谢无涯看着她,“那是犹豫。它本可砍中你脖颈,但它收了力。它不是想杀你,是想……确认你是不是它等的那个人。”
沈知微缓缓抬手,摸了摸袖中那根藏信的银针。
信是陈珩写的,说密信已转驿使,火漆未拆。
可若真有北狄驿使,为何要用流云门的傀儡来试探她?
她抬头,正要再问,忽觉脚边一凉。
低头看去,密室地面由青砖铺就,缝隙间嵌着极细的铜线,此刻正微微发烫,泛出淡淡蓝光。
谢无涯脸色微变,折扇猛然展开:“退后!”
话音未落,地面铜线骤然爆裂,火星四溅,三具傀儡同时睁眼,眼珠转红,齐齐转向沈知微,手中兵刃缓缓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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