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味扑在脸上,沈知微站在相府墙根下,指尖还捏着那枚铜片。她没动,目光死死盯着上面“庚七,子时,雁门”六个字。半日前账册封皮的编号、昨夜库房起火的时间、今日要护送陈珩出京的路线——全对上了。
她把铜片塞进袖囊,转身走向马车。陈珩已经坐在里面,脸色发白,手攥着帘子角,一见她来,喉咙动了动,却没出声。
“走西市。”她对车夫说。
车夫应了,鞭子一扬。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像在数命。
沈知微坐在车辕上,袖中银针滑到掌心。她没数有多少根,只记得每根都淬过不同药。迷骨散、断筋露、还魂引……这些名字是娘亲教的,不是钦天监的方子。
西市到了。
长街两侧的铺子早关了门,灯笼只剩几盏昏黄的光。风一吹,影子在墙上晃,像有人在动。
她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车壁。这是暗号,意思是“放慢,戒备”。
马速缓了下来。
就在车轮碾过第三块石板时,屋檐上落下了人。
不是跳,是飘下来的。十二个黑衣人,弯刀出鞘,脚步错乱却围得极快,三面合拢,只留东侧一条窄道——这是逼人往死路上走的“三才阵”。
沈知微冷笑,弹指。
四枚银针射地,牵动马车四角细线,“砰”地炸开烟雾。白烟腾起,混着刺鼻硫味,刺客阵型一滞。
她早料到会有人动手。昨夜库房那场火,烧得太准,准得像是在提醒她:你查的东西,不该碰。
烟雾里,她已布下“七杀针阵”。七根银针钉地,呈北斗状,针尾连着细丝,一旦触碰,毒雾自起。
第一个刺客冲进来,脚刚落地,细丝绷紧,“嗤”一声,毒雾喷出。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抽搐。
第二个跃起想绕,却被针丝绊住脚踝,摔进毒圈,立刻不动了。
第三个、第四个……接连退后。
为首的站在外围,戴青铜狼面,身形瘦长,一动不动。
沈知微盯着他。月光照在他背上,衣袍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皮肤——那里有一块血色图腾,形如狼首,随呼吸明灭。
她心跳猛地一沉。
那位置,那纹路,和陆沉背上的伤疤一模一样。
她曾在他换药时见过一次。那晚暴雨,军营漏水,她送药进去,看见他背上那道旧疤,像被什么野兽啃过。他只说是小时候落的,没多说。
可现在这图腾……不是疤,是活的。它在动,像有血在底下流。
她强压住翻涌的念头,指尖再弹,一枚涂了迷骨散的银针直射对方面门。
对方头一偏,针擦脸而过,钉入地面。
她立刻变招,银针改射脚踝。那人跃起闪避,衣角翻起,后颈一闪——
一道烙印。
“沈”字,右上角多了一道斜钩。
和昨夜瓷瓶碎片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沈知微呼吸一滞。
这不是巧合。陆沉用的暗记,北狄死士身上有;陆沉的伤疤,和这狼图腾重合;就连她娘留下的针法,也被谢无涯认作“故人”。
她突然觉得冷。
马车里,陈珩抖得像筛糠。他想掀帘看,手刚碰到布,就被沈知微一声厉喝:“别动!”
声音太狠,陈珩缩回手,整个人贴在车厢角落。
烟雾渐散,剩下八名死士仍站着,眼神发直,却不再进攻。那首领缓缓抬头,青铜面具对准她,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三指朝天,两指弯曲,像狼爪抓月。
沈知微认得这个动作。
沈家军密卷里记过:北狄祭舞,月圆之夜,狼神降体,必行血祭。
她娘说过,这种舞步从不外传,只有王族亲卫才会。
可眼前这人,不仅会,还把祭舞步法融进了刺杀节奏里。
她袖中最后一把银针滑到指间,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
远处山林传来一声狼啸。
不是普通野狼的叫,是长、低、沉,像从地底钻出来,音波撞在人胸口,震得耳膜发麻。
死士们动作齐齐一僵。
那首领仰头,喉间发出呜咽般的回应,随即挥手。八人迅速后退,跃上屋檐,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沈知微没追。她知道,这种退法不是怕她,是听令。
她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指掐进掌心。
狼啸声停了,长街恢复死寂。
她缓缓起身,走向最后倒地的那个死士。那人脚踝中了一针,挣扎时银针脱落,人也跑了,只留下一枚金币掉在血泊里。
她蹲下,拾起金币。
北狄铸造的,正面是狼头,背面刻着数字——“庚七”。
和账册编号一样。
她捏着金币,指尖沾了血。血还没干,温的。
马车里,陈珩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他、他们走了?”
沈知微不答,只问:“你昨夜真在相府别院?”
陈珩一愣,点头:“我……我去取一份旧档,怕科举案牵连,想提前备着。”
“谁让你去的?”
“没人……是我自己想去的。”
沈知微盯着他眼睛。他在抖,但不是装的。他是真怕。
她收回目光,把金币收进袖囊,和铜片放在一起。
“走。”她说,“去驿馆换马。”
车夫赶车,马蹄重新响起来。
沈知微坐在车辕上,手按在剑柄上——她没带剑,只是习惯性地按。
她想起谢无涯给她的木鸟。昨夜它自己开了,纸条写着:“你查的账,我三年前就烧过一次。”
现在又有人在她查账前留下“庚七”标记。
是谁在跟着她?是谁比她更早知道这些事?
她闭了闭眼。
陆沉的脸浮出来。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那道从不解释的伤疤,还有他每次看她使针时,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像在确认什么。
她突然睁开眼。
如果陆沉真是北狄的人……那十年前沈家军覆灭那晚,他在哪?
她正要开口问陈珩,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落地。
她猛地回头。
长街尽头,一只野狗正叼着半截银针跑过,针尾还连着细丝,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
她盯着那截针。
那是她刚才布阵时用的“引魂丝”,专用来绊人脚步。按理说,所有针都收回了。
可这只狗嘴里叼的,是最后一根。
她记得自己明明收回了。
她缓缓抬手,摸向袖中针囊。
七根针,一根不少。
可地上那根,还在动。丝线一颤一颤,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着,往西市深处去。
她心跳慢了一拍。
这不是失误。
有人在用她的针,布她的阵。
她猛地站起,喝令停车。
车夫勒马,陈珩惊问:“怎么了?”
沈知微没理他,跳下车,走向那截针。
丝线尽头,埋在石板缝里。她蹲下,指尖顺着线摸进去——
底下是空的。
她用力一扯,石板松动,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放着一块布。
黑布,边缘烧焦,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
她拿起布,展开。
上面用血画着一个图腾。
狼形,七颗星点排列,正是北斗锁魂枪的起手式。
布角还沾着一点灰,像是昨夜库房的余烬。
她盯着那块布,手一点点收紧。
这时,身后马车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撞上了车壁。
她转身,快步走回。
车帘晃着,陈珩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刚、刚才……好像有人碰车……”
沈知微盯着他:“你看见谁了?”
“没……没人……就是……”他哆嗦着抬起手,“这……这东西哪来的?”
他手里捏着一枚铜片。
和她那枚一模一样。
刻着“庚七,子时,雁门”。
沈知微一把夺过,翻看背面。
没有字。
可正面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是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的痕迹。
她抬头,看向陈珩。
他眼神躲闪,嘴唇发抖。
她忽然明白。
这人不是被动卷入的。他是被放出来的饵。
有人要她护送陈珩,就是为了让她走这条线,进这个局。
她慢慢后退一步,手按回袖中针囊。
针还在。
但她知道,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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