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在掌心裂成三道纹路时,沈知微的指尖已经掐进了断剑的剑柄。她没回头,但知道那截冰冷的铁不会骗人——萧景珩给的,从来不是信物,是刀。
她踩着井底湿滑的苔痕往上攀,斗篷下摆沾了毒茉莉的灰,一甩一抖,像抖落一场梦。阿蛮蹲在墙头,拨浪鼓抱在怀里,见她上来,立刻打出手语:“东院点了三炷香,嫡母在等你请安。”
沈知微点头,把断剑塞进药囊夹层。玄铁镯贴着腕骨发烫,不是预警,是催促。
她回房第一件事,是把昨夜带回的毒茉莉残瓣倒进茶盏,浇上滚水。花瓣遇热蜷缩,析出一点灰白粉末,她用银针挑了半厘,弹进阿蛮递来的漱口盂内侧。青瓷温润,釉面映不出人影,只留下一圈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泼去东院廊下。”她低声。
阿蛮眨眼,捧着盂走了。
接着她拉开药炉底板,取出一张羊皮纸。不是原图,是昨夜凭记忆描的副本。她在边缘空白处添了几行北狄数字,又用火漆印章按了个“沈”字——那是相府采买专用印,她三年前偷拓过。
改完,她把羊皮纸卷好,塞进袖中暗袋。转身时,雪貂从床底钻出,嘴里叼着半片碎瓷。她接过一看,是昨夜宫人鞋底沾的那种青灰土烧的瓷片,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血。
她冷笑,把瓷片放进药囊,和断剑并排。
晨钟刚响,相府正厅已聚了大半主仆。嫡母端坐主位,一身墨绿褙子,金线绣着缠枝莲,端的是体面威严。她见沈知微进来,眼皮都没抬:“昨夜去哪儿了?门房说你翻墙出府,成何体统。”
沈知微跪下,头垂得极低:“回母亲,女儿为寻一味解毒草药,夜探城西药铺,耽搁至寅时。”
“荒唐!”嫡母拍案,“庶女夜出,不报不备,该打二十板。”
门客们立刻附和:“家丑不可外扬。”“姑娘年纪轻,管教要紧。”
沈知微忽然抬头,从袖中抽出羊皮纸,高举过顶:“女儿若为私利夜出,愿受剥舌之刑!昨夜所见,乃母亲与北狄商贾密会,此为军械往来账册——火药三十车,箭矢五百捆,皆由城西‘济安堂’经手,运往北境!”
厅内骤静。
嫡母猛地站起:“你胡说!哪来的账册?”
“真伪如何,一验便知。”沈知微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枚茉莉香丸,轻轻一捏,香粉洒在铜炉炭火上。
火苗跳了一下,腾起一缕淡青烟。
嫡母呼吸一滞,眼神忽然涣散。她嘴唇微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什么——
“狼火已燃……西线可动……”
话音出口,她猛地捂住嘴,脸色煞白。
沈知微却已叩首在地:“母亲,请恕女儿不孝。但此账册上有相府火漆印,有北狄密语标注,更有城西药铺掌柜指认——若您否认,女儿愿当场剖心验毒,以证清白!”
“你——!”嫡母踉跄后退,扶住椅背才没倒下。
相爷终于开口:“知微,你可知诬陷嫡母,罪同谋逆?”
“女儿不敢。”她低头,“但若母亲清白,何惧查验?请父亲即刻派人查封济安堂,若无军械交易,女儿甘愿自囚三月。”
相爷沉吟片刻,看向门客:“去查。”
一名门客领命而去。
沈知微仍跪着,袖中银针滑至指尖。她没动,只等。
半个时辰后,门客跌跌撞撞冲进来:“老爷!济安堂地窖挖出三箱火药,账本与小姐所呈一致,掌柜已招供——是夫人亲信婢女接的头!”
厅内哗然。
嫡母面如死灰,却还强撑:“定是有人栽赃!我从未见过那婢女与外人勾结!”
沈知微缓缓起身:“母亲,若您不知情,那婢女为何昨夜三更偷偷烧毁药房账册?又为何在炉灰里藏了砒霜,假装自尽?”
她从药囊取出一包灰:“女儿用银针验过,香灰混砒霜,入口即溶,不留痕迹。可她忘了,砒霜遇银变黑——而她服药后,银针插入喉中,针尖却是白的。”
她将银针展示给众人:“她根本没吞药,是被人灭口后摆成自尽模样。”
嫡母终于瘫坐:“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女儿三年前被毒哑时,用的也是这招。”沈知微声音冷得像冰,“假死脱身,真杀灭口。母亲,您教的。”
相爷脸色铁青:“来人!将夫人软禁东院,贴身婢女全部拘押!药房、门房,暂由沈知微接管!”
沈知微没谢恩,只从袖中取出萧景珩赐的玄铁玉牌,往桌上一放:“摄政王有令,相府内务暂由钦天监监正代管。交钥者赏,抗令者——以通敌论处。”
门房总管脸色变了:“这……夫人还未定罪,小姐无权……”
“啪”一声,玉牌砸在案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沈知微盯着他,“交钥匙,领十两银;不交——我让人把你和济安堂掌柜关一间牢房,看你能熬几夜。”
总管嘴唇哆嗦,终于掏出钥匙,放在玉牌旁边。
药房那边更简单。沈知微带阿蛮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封炉。她用银针刮了炉底灰,滴血入灰,血珠瞬间凝成黑线,像蛛网般蔓延。
“果然。”她冷笑,“砒霜混香灰,再加半厘‘迷心散’,服下后既像自尽,又会让人临死前胡言乱语,说是自己畏罪——多周全的局。”
阿蛮打出手语:“婢女遗物查完了,香囊里有个小东西。”
她递过一个香囊,沈知微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个拇指大的傀儡,木头雕的,眼珠是两粒黑石,能转动。
她拨了拨,眼珠“咔”地转向她。
不是巧合。
她立刻拆开眼珠,里面藏着一根极细的银丝,尾端打了三个结——西域傀儡师才懂的收束法。
“查城西药铺。”她把银丝收进药囊,“找这根线的母桩。”
阿蛮点头,抱着拨浪鼓退下。
夜半,沈知微独坐房中,取出断剑。剑柄冰凉,她用拇指摩挲着缺口,忽然察觉玄铁镯微微发烫。
她不动声色,将剑横放在膝上,袖中银针滑至掌心。
窗外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衣料擦过窗棂的轻响。她缓缓抬头,看见窗纸上映出一只眼睛——正对着她,一眨不眨。
她没动,只把断剑往身前一横。
眼珠消失了。
她低头,发现剑柄缺口处,沾了一点湿泥,泛青灰,和昨夜宫人鞋底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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