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落地,针尾朝上,纸条上的字像刀刻进眼底——“你找的卷宗,我已经烧了。”
沈知微没动。
她知道这声音不是巡夜内侍的脚步。那节奏太稳,太轻,像是踩在呼吸间隙里来的。
柜架投下的暗影忽然一斜,有人从墙角转出来,脚步没发出一点声,可空气中却泛起一丝极淡的甜腥味,像是晒干的花瓣混着铁锈被碾碎了。
谢无涯站在三步外,袖口垂落一线银光,若隐若现地缠在他指尖。
她立刻明白了——那根丝线一直跟着她,从药庐到掖庭,从木鸟传信到夹板藏图,每一步都在他眼皮底下。
“你来得比我想的晚。”她将手慢慢移向袖中,指腹碰到了毒茉莉香包的粗布边角。
谢无涯没答话。他的眼睛有点发直,脖颈侧面一颗红痣正微微发烫,颜色由粉转深,像要渗出血来。
情蛊要发作了。
她不能再等。
手腕一翻,香包甩出,粉末如雾散开。谢无涯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晃了一下,脚下一滑,扶住旁边的柜子才没倒下。
就是现在。
她抽出一根银针,对准怀里的军图卷轴中心狠狠刺下。
“嗤”的一声,绢面裂开,墨迹在破口处扭曲变形,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的纸。她用力一扯,内层显露出来——相府印鉴压在北狄狼形徽记之上,两方朱砂并列,签署日期正是永昌十二年三月初七。
密约内容只写了半行:“关防轮替,信物为金三万,事成后许凉州以北自立。”
她盯着那枚相府印,心往下沉。
先帝驾崩前半年,宰相已换人,这印却是旧相府的样式,且用的是私章而非官印。能动用这种印信的,只有当年掌管机要文书的内臣,或是……与北狄早有勾连的人。
谢无涯喘着气抬起头,眼神混沌,“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怎么会有?”她冷笑,“是你让我来的。木鸟是你放的,糖丸碎屑是你留的,‘庚’字是你贴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引我?”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手臂一抖,那根银丝骤然弹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直奔她右手腕而去。
她没躲。
丝线缠上手腕的瞬间,她顺势一拧,针尾机关“咔”地弹开,一滴透明液体顺着丝线往上爬。
谢无涯脸色变了,猛地抽手,丝线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这是什么?”
“能让傀儡丝反噬主人的东西。”她盯着他,“你说,谁在操控你?是那个让你在我面前发作情蛊的人吗?”
他咬牙,额角青筋跳动,“我不记得……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拿走它。”
“不能让我拿走?”她往前一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掖庭?为什么偏偏是我在私库发现银针?为什么你留的纸条要用我们小时候的暗语?你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谢无涯突然笑了,嘴角咧开却不达眼底,“你说呢?我要是真想害你,刚才那一丝就能绞断你的手筋。”
“可你现在也没松手。”
两人僵持着,丝线紧绷如弓弦,屋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外面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巡夜的内侍绕到了另一侧。
沈知微忽然松了力道,左手缓缓抚过军图破损处,“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情蛊发作时,你会看到幻象,听到声音,是不是有人告诉你——只要毁掉证据,她就没事?”
谢无涯身体一震。
“你说的‘她’是谁?”她追问。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喃喃道:“不能说……说了她会死……”
“所以你就替人藏密约,栽赃我,还想杀了我?”
“我没有想杀你!”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我只是……控制不住……每次靠近你,蛊就会醒,它逼我看那些画面——火光、哭声、一个孩子躺在雪地里喊娘……”
沈知微心头一紧。
那是她的记忆。
七岁那年,沈家军覆灭当夜,她被人从尸堆里拖出来,母亲倒在营帐门口,再没醒来。
这些画面,他怎么会知道?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蛊之所以在她面前发作,不是偶然。
而是因为,它认出了她。
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探入袖中,摸到玄铁镯的缝隙,轻轻一按。
镯内机关启动,一道微不可察的震波扩散出去。
谢无涯腰间挂着的那只木鸟突然轻轻颤了一下,关节处发出“咯”一声轻响。
他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你还记得这木鸟吗?”她低声说,“七岁那年,我在后山教你‘回风十三转’。你说学不会,我就拆了它给你看机关。最后我说——‘真话藏在第三转’。”
木鸟的翅膀微微抖了抖。
谢无涯闭上眼,喉结滚动,像是在拼命压制什么。
傀儡丝一点点松开,从她手腕滑落,缩回他袖中。
“密约我带走了。”她说,“如果你还有一点清醒,明日午时,药庐见。别让别人替你做决定。”
她转身走向后窗,动作轻而稳。
刚踩上窗台,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等等。”
她停下,没回头。
“你说……真话藏在第三转?”他声音发颤,“那如果我已经忘了第一转和第二转……第三转还有意义吗?”
她顿了顿,“那就重新开始。”
说完,她翻身跃出。
夜风扑面,宫墙高耸,她沿着屋檐疾行几步,确认无人追踪,才放缓脚步,靠在一处偏殿角落喘息。
怀里军图还在,密约内容已刻进脑海。
但她更在意的是谢无涯最后那句话。
他不是完全失控。他在挣扎,在试图找回什么。
而那个“她”……是谁?
她低头看向左腕,玄铁镯表面闪过一丝微光,像是回应某种信号。
远处钟楼敲了三更。
她抬脚准备离开,忽然察觉袖袋有些异样。
伸手一摸,是那张从夹板里取出的“庚”字残纸。
不对。
她皱眉展开。
纸上原本只有一个“庚”字。
现在,多了一道竖痕,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划过,把“庚”变成了“变”。
她盯着那道划痕,指尖发凉。
这张纸,刚才还在她怀里。
没人碰过。
可它现在,确确实实被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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