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的咆哮还在石壁间回荡,沈知微的手已经收回袖中。银针入囊,指尖擦过机关暗格的边缘,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她没再看那铁门上的偈语,只将双鱼玉佩攥得更紧了些。
前方黑暗里,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像是踩着某种旧日节奏。
萧景珩抬手拦在她身侧,腕间的印记微微跳动。狼王没有扑,也没有退,只是伏低身子,鼻尖微颤,仿佛嗅到了什么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那人影走出阴影时,月光恰好从头顶一道裂隙漏下,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谢无涯。
他穿着素白长衫,衣襟未扣,颈后红痣泛着幽光,呼吸浅而乱,像是强行压制着什么。走到离沈知微三步远的地方,他忽然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石地上,声音沉闷。
然后他伸手,一把撕开前襟。
一道横贯心口的旧疤赫然显现,皮肉翻卷,边缘发黑,像是从未真正愈合过。而就在那疤痕中央,嵌着半块玉佩——锈迹斑驳,纹路却清晰可辨。
沈知微瞳孔一缩。
那是双鱼纹。
和她手中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你母亲……”谢无涯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是自尽的。”
他抬头,眼神不再有往日的笑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她是被逼的。北狄圣典不容叛者,尤其是预言出‘伪龙现世’的人。”
沈知微没动,也没说话。她的手指慢慢抚过玉佩边缘,触到一处细微的刻痕——那是她七岁时,用小刀偷偷刻下的记号。她认得这块玉。是母亲箱底最旧的那一块,说是传家之物,从不许人碰。
“我父亲亲手把这玉钉进我胸口。”谢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伤,“他说,要我记住,沈家的女儿,生来就是灾星。可我也记得……她抱着你,在院子里晒药,笑着说,这孩子命硬,能活过三灾九难。”
他的声音低下去:“她说对了。你活下来了。但她没活过那个冬天。”
沈知微终于开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一直不信。”谢无涯闭眼,“我以为是我疯了,是情蛊让我梦见这些。直到昨夜,我烧了所有傀儡,只剩最后一个——它嘴里吐出一片布,是你母亲临死前咬下的衣角,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他睁开眼,直视她:“我藏了十二年。等的就是今天,等你站在这里,能听我说完这句话。”
空气凝住。
狼王缓缓站起,耳朵转向谢无涯,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它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某种气息的真实性。
萧景珩往前半步,挡在沈知微面前:“你说你是来揭真相的,可你选的时间太巧。密道即将封闭,杀局未解,你空手而来,只带一段往事?”
谢无涯笑了下,笑得极苦:“你以为我不想带刀?可我的刀,早就断了。二十年前,我爹把我关在地窖,逼我看着她喝下毒药。那时我就知道,有些事,只能用命换。”
他抬手摸了摸颈后的红痣:“这情蛊母源在我身上。每一次发作,我都听见她在喊你。可我不敢信,也不敢说。怕一旦开口,连这点记忆都会被蛊虫吃掉。”
沈知微盯着他心口的玉佩:“那你现在怎么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他平静地说,“情蛊反噬已经开始,撑不过今晚。与其烂在肚子里,不如让它死前,说出最后一句真话。”
话音刚落,他脖颈处的红痣猛地裂开,一缕黑血顺着肩头流下,滴在石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响。
萧景珩立刻戒备,掌心已蓄了朱砂血符。狼王低吼一声,爪子搭上前腿,随时准备扑击。
但谢无涯没有动。他只是抬起手,指向沈知微手中的玉佩:“合上它。只有双鱼重圆,才能打开这扇门。你母亲留下的,不只是命,还有钥匙。”
沈知微没接话。她低头看着玉佩,指腹摩挲着那道童年刻痕。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夜里翻一本破旧的册子,边看边叹气。有一次她问那是什么,母亲摸着她的头说:“是不该被忘记的事。”
原来那些沉默,都是来不及说出口的真相。
“你说她预言了伪龙?”她忽然问。
谢无涯点头:“她说,真正的龙脉已断,有人以蛊续命,冒充天子。若不阻止,大胤将毁于疫火。可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是死。”
沈知微眼神微动。
疫火。
和如今肆虐民间的天花,竟如出一辙。
她抬头看向铁门上的八字——“血不开门,魂不归位”。
原来不是警告,是召唤。
需要血,也需要魂。
她缓缓举起手中玉佩,正要靠近谢无涯胸前那一半——
萧景珩突然伸手拦住她:“等等。”
他盯着谢无涯的眼睛:“你说你快死了。可你的眼神太清,不像将死之人。情蛊噬主,神志早该涣散。你还能条理清晰地说完这一长串话,不觉得太巧了吗?”
谢无涯苦笑:“你怀疑我?当然应该。我谢无涯,向来是那个笑嘻嘻送糖丸的人,谁会信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
他抬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木鸟——小小的,机关精巧,翅膀还能动。
沈知微一眼认出。
那是她十岁那年做的第一只机关鸟,做完就送给了谢无涯。后来她问起,他说弄丢了。
“我一直带着。”他轻声道,“每年修一次。你说它飞不高,其实是我舍不得放。”
他说完,用力一捏。
木鸟瞬间碎裂,木屑纷飞中,露出里面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缠着一小片干枯的茉莉花瓣。
沈知微呼吸一滞。
那是母亲最爱的花。
也是唯一能压制情蛊的东西。
她终于松开一点防备,将玉佩缓缓递向谢无涯胸前的那一半。
两块玉即将相触的瞬间——
谢无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溅在玉佩上,发出“嗤”的轻响。
他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向前栽倒。
沈知微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萧景珩一把拉回。
谢无涯重重摔在地上,脸朝下,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石砖。
但他仍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一只手,指尖朝着玉佩的方向,微微张开。
像是在请求,也像是在告别。
狼王走过去,低头嗅了嗅他的气息,然后伏下身子,将脑袋轻轻搁在他手臂旁,像是守护一个将死的故人。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半块玉佩。
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陈年药材的苦香,拂过她的裙角。
她低头看着谢无涯的背影,声音很轻:“你说我母亲留下的是钥匙……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锁住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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