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落定,偏殿门开。
沈知微睁开眼,指尖从袖口滑出半寸便停住。她没有起身,只是将目光投向门口——来者三人,为首那人披灰狼皮氅,额心一道朱砂纹,左耳三枚骨铃随步轻响,每走一步,地面似有回震。
不是礼宾司引路,是自己闯进来的。
那人手中托盘垫着黑绒,上面躺着半块玉佩。沈知微腕上的玄铁镯忽然一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珍珠簪尾抵在掌心,借力稳住呼吸。
那半块玉,纹路与她藏在怀中的另一半完全对得上。
双鱼交尾,裂痕如旧。
“此乃先圣女遗物。”来使声音低沉,带着北地特有的沙哑,“唯有真血可启,方证血脉归宗。”
他说完,抬手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玉面。玉佩静卧,毫无反应。
殿内无人出声。烛火映在墙上,影子拉得老长。
沈知微这才缓缓站起,裙裾拂过裙边绣线,发出极轻的摩擦声。她走到托盘前,没碰玉,只看着来使:“你说是遗物,凭什么是她的?”
“北狄圣女临终前亲手封匣,交予神庙血引师代代守护。”来使抬头,直视她双眼,“今日见玉,便是见人。你若不信,可用你自己的血试。”
沈知微笑了下,很浅。
她取下发间珍珠簪,尖端在指腹轻轻一刺,血珠凝成,坠入玉中。
刹那间,光起。
玉佩嗡鸣震动,裂痕自两端延伸,竟在空中弥合,拼成完整圆璧。金狼图腾浮出表面,光影投在四壁,狼首仰天,獠牙森然。
满殿皆惊。
来使当即跪地,额头触地三叩:“恭迎圣女殿下回归北庭,承继神位!”
身后两名护卫齐拔弯刀,刀尖朝下,行最高迎归礼。刀柄碰撞之声清脆入耳,像是某种仪式的节拍。
沈知微却没动。
她低头看着那枚合璧的玉佩,又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另一块残片,是萧景珩给她的,说是从旧战场拾得。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回应什么。
她退后半步,站到萧景珩身侧。
“我母为北狄人。”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大殿,“我生在相府冷院,长于大胤宫闱。血可验,命由天定,但心不归你们的祠堂。”
来使抬起头,嘴角微扬:“血脉纯正,乃神赐之权。你既已通过金狼认主,便是北狄圣女唯一继承者。大胤律法,管不了神庙旨意。”
“哦?”沈知微挑眉,“那你可知,我这三年每日替太后占星卜卦,算的是天象,还是你们北狄哪位长老昨夜梦见了狼神显灵?”
来使一滞。
沈知微继续道:“你说我是圣女,那我问你——北狄今年春祭,供的是牛是羊?祭文第一句念的是什么?你们神庙东墙那幅壁画,画的是先祖渡河,还是猎熊?”
来使张了张嘴,未答。
她冷笑:“连这些都说不出,也敢自称血引师?你是来认亲的,还是来背台词的?”
殿内气氛骤变。
萧景珩往前踏了一步,残枪拄地,发出一声闷响。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碎玉珏,指尖一弹,玉片飞出,在空中旋了一圈,精准削下来使顶髻。
发辫落地,骨铃滚出两步,停在沈知微鞋尖前。
“她是钦天监监正。”萧景珩收回玉珏,声音平稳,“掌星象、定灾祥、断吉凶。要人,得问我的枪。”
来使抚着断发,脸上却没有怒意,反而笑了。他慢慢站起,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将断发仔细包好,收进怀里。
“血归祠,则狼主临。”他低声念了一句古语,音调古怪,“你不回去,北境风雪不止,牧民冻毙,牲畜暴毙。这不是威胁,是预言。”
沈知微盯着他。
忽然,她抬手将合璧的玉佩按向胸口,厉声道:“我以圣女之血立誓——若北狄敢犯大胤疆土,金狼不食其肉,吾亦焚其祠!”
话音落下,玉佩再次发光,金狼图腾一闪而灭。
来使瞳孔微缩。
沈知微把玉佩塞回怀中,转身面向殿门:“待太后驾临,再议国书。”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只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着珍珠簪的鹤首雕纹。那支簪子冰凉依旧,但她掌心已有些发热。
萧景珩仍立于她左后方,残枪未收,目光锁在来使身上。他的右手搭在枪杆上,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来使退至殿角,两名护卫紧随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陶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吞下,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左手,用指甲在右掌划出一道口子,血滴落在陶瓶口沿,绕行一圈。
沈知微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
那是北狄祭司才懂的封印术,用来镇压失控的蛊虫或魂魄。他在做什么?
她没动,也没问。
片刻后,殿外传来太监通报声:“太后驾——”
话未说完,偏殿内烛火忽然全部转青。
不是风吹,也不是灯油问题。火焰齐刷刷变成幽蓝色,照得人脸发绿。来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低声说了句什么,沈知微没听清,但那句话的尾音像蛇信子舔过耳膜。
她下意识摸了摸玄铁镯。
镯子还在烫。
萧景珩察觉异样,枪尖微抬,指向来使咽喉方向。
就在这时,沈知微看见来使那只流血的手掌,正缓缓贴向陶瓶底部。瓶底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五瓣花形,花瓣尖锐如刃。
她猛地记起母亲笔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北狄圣花,开时不香,谢时带腥。”**
而刚才礼宾司笔吏朝服上的茉莉……花瓣圆润饱满。
有人在冒充北狄使者。
她刚要开口,萧景珩却突然侧身一步,挡在她面前。
来使的手已经碰到了陶瓶。
瓶口冒出一缕极淡的雾气,无色无味,却让沈知微鼻尖一麻。她立刻屏息,袖中银针滑至指尖。
雾气扩散到半空时,忽然被一股劲风搅散。
是萧景珩挥枪扫出的一道气流。
“你带活蛊入殿。”他盯着来使,“按大胤律,斩立决。”
来使不慌不忙,将陶瓶收回怀中:“我只是想证明,圣女血脉能压制一切邪祟。若她真是纯血,这点迷魂雾根本近不了身。”
“那你现在看到了。”沈知微冷冷道,“我没倒,倒是你,脸色比这青烛还难看。”
来使摸了摸脸颊,干笑两声:“圣女果然不同凡响。”
他退后一步,双手合十:“等太后来了,我们再谈国书之事。”
沈知微没应声。
她盯着他收回陶瓶的动作,发现他袖口内衬有一道暗红色缝线,歪歪扭扭,像是匆忙补过的痕迹。那种针脚……她在相府药房见过,是专门缝制药囊的走线手法。
她悄悄将银针尖端沾了点唾液,准备待会儿弹向对方衣角。
只要沾上一点布料纤维,就能验出是否含毒。
萧景珩似乎察觉她的意图,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两人默契未破。
殿外脚步声渐近,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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