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指尖还捏着那片薄纸,边缘划得指腹发痒。她没松手,也没抬头看陆沉是否还在屋外守着,只是把纸轻轻摊在桌上,对着灯焰翻了个面。背面没有字,但火光一晃,她看见纸纤维里嵌着极细的一层灰粉,在热力下微微泛出青意。
她立刻从袖中取出金针,蘸了点唾液,轻轻扫过粉末。针尖刚碰上,就发出轻微“嗤”声,像是烧红的铁浸进冷水。她瞳孔一缩——这是北狄祭文常用的药染,遇湿生烟,遇热显字。
“果然不是随便画的。”她低声说。
她将瓦片重新摆正,用银针挑了一滴血,顺着刻痕最深的地方缓缓注入。血珠滚进去的瞬间,整道纹路忽然亮了一下,像有火在线条底下跑了一圈。四个字浮了出来:魂归月契。
她呼吸一顿。
这不是完整的句子。她在脑中快速推演,这四字是起誓的开头,后面该接归属地或献祭对象。可瓦片上的后半段被摔裂了,只剩几道模糊笔画。她盯着那残痕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从玄铁镯暗格取出双鱼玉佩,比对纸条上的山形轮廓。
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震,却没慌。反而冷静下来,把玉佩收好,转而将瓦片放在灯焰上方烘烤。温度升高,那些原本看不出的细纹开始泛出淡紫光晕。她再用金针沿着最后一段划动,针尖压得极轻,像在给草药切片。
“咔。”
一声微不可察的裂响,瓦片表面浮出一行小字:“圣女骨灰,藏于伪龙执笔之处。”
她盯着那句话,足足三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伪龙执笔……萧明煜的书房。”
她立刻起身,把瓦片和纸条塞进内袋,顺手将玄铁镯往手腕深处推了推。那镯子贴着皮肤,有些发烫,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热度。她吹灭油灯,拉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夜风穿廊,檐角铜铃静垂不动。没人。
她闪身出去,沿着墙根疾行,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尚衣局到皇子居所隔着三重宫门,寻常杂役根本进不去。但她记得半个时辰前有个送炭的老太监经过东三巷,车上堆着木炭筐,人也佝偻着背,走路一瘸一拐。
那是裴琰的人惯用的伪装。
她绕到侧巷,果然看见那辆板车停在树影下,老太监靠在车轮边打盹。她没靠近,而是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轻轻弹出去。“当”一声落在远处石阶上。
老太监耳朵一动,睁开眼朝声音方向望去。
就这一瞬,她已闪身上车,掀开草席钻进炭筐底部,顺手撒了把黑灰在脸上和衣领处。筐子不大,她蜷着身子,鼻尖全是木炭的涩味。不多时,老太监慢悠悠回来,推着车走了。
一路颠簸,她闭着眼,手指始终按在袖中银针上。
车停的时候,她知道到了。
这里是二皇子府外的小角门,专供杂役进出。守卫只瞥了一眼车上的牌子就放行了。她等车进了院,趁着卸炭的混乱,一个翻身滚进廊柱阴影里,贴着墙根溜向书房后窗。
窗户虚掩着,像是特意留的口子。
她没急着进去,先用金针探了探窗台,确认无毒无机关,才轻轻推开一条缝。屋里没人,书案上摆着半杯冷茶,狼牙坠挂在笔架旁,纹路与碎玉珏如出一辙。
她直奔墙角博古架。按照宫中密室的通用机关,这类架子往往以雕花凹槽为锁眼。她取出双鱼玉佩,将边缘嵌入一处螺旋纹路,缓缓旋转。
“咔哒。”
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冷风扑面而来。
她屏住呼吸,踏进去一步。
里面是个不大的石室,中央摆着一座青铜香炉,炉中燃着淡紫色烟雾,袅袅盘旋。她舌尖立刻抵住齿后藏着的解毒丸,防止吸入过量。视线扫过四周,墙上挂着一幅褪色地图,角落有个石台,台上放着个漆盒。
她刚往前走两步,身后墙壁突然合拢。
她没回头,右手已滑入袖中握紧银针。
“我就知道你会来。”
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猛地抬头,只见裴琰坐在石室横梁上,两条腿悬空晃着,手里拎着个青布香囊,正轻轻摇晃。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井水。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准时。”他说,“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明天早朝才敢动。”
沈知微没说话,也没动。
香囊又晃了晃,一缕腐香飘出来,混着茉莉的甜腻。她鼻尖一刺,立刻咬破舌尖强撑清醒。
“这香,闻着像不像你娘种的花?”裴琰歪头看她,“可惜啊,它不光能勾人回忆,还能让人把今夜做过的事全忘了。”
沈知微终于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你说呢?”他笑着从梁上跃下,落地无声,“是你留的瓦片,是你破的文,是你拿着玉佩一路跟到这里——你以为你在查线索,其实你一直在走我画的线。”
她盯着他手里的香囊,忽然问:“你收集我碰过的东西,是为了这一刻?”
裴琰眉毛一挑,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你不该碰那具药人的。”他语气忽然低下来,“尤其是……那个胸口烙着沈家军印记的。”
沈知微心头一震。
那人她见过,在萧景珩书房暗格里。二十具药人尸骸,每一具都死状诡异,而那一具,胸口烙印清晰可见,像是临死前被人硬生生按上去的。
“你知道他们是谁?”她问。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得多。”裴琰向前走了一步,“比如,你母亲为什么会被毒哑三年;比如,你腕上的镯子,为什么偏偏能感应地宫路线;再比如——”他又晃了晃香囊,“你今晚根本不该来这里。”
沈知微冷笑:“那你拦我?”
“我不用拦。”他退后半步,靠在石台边,“你已经进来了。门关了,香燃了,解药在我手里。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我——你是真想救北狄圣女的魂,还是只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弃子?”
沈知微没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袖中银针斜指地面,针尖微微颤动。
裴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还想动手?在这间屋子里,每一块砖都浸过迷药,每一缕风都带毒。你连站稳都不容易,还想赢我?”
“我不是要赢你。”她说,“我是要让你知道——”
她话没说完,突然抬手,银针疾射而出!
裴琰侧身避开,针钉入墙缝,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几乎同时,他手中香囊猛然张开,一股浓烈腐香喷涌而出!
沈知微立刻闭气后退,但香气已钻入鼻腔。她眼前一黑,膝盖发软,硬撑着靠住墙壁才没倒下。
裴琰缓步走近,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耳语:“你破得了祭文,破不了命。你找得到骨灰,找不回真相。乖乖睡吧,等你醒来,我会告诉你——你本该是祭坛上那个人。”
沈知微咬着牙,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你……为何现在不动手?”
裴琰顿了顿,嘴角慢慢扬起。
“因为。”他伸手抚过她腕上的玄铁镯,“我还想看看,当你亲手打开那具棺材时,会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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