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斜照在狼王颈间的那道伤疤上,半枚双鱼玉佩的形状清晰可见。沈知微盯着那痕迹,手指缓缓收紧,金针在掌心压出一道浅痕。
她没说话,只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仍跪于地的影卫首领身上。那人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卷泛黄的密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刃划过石面。
影卫首领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嗓音沙哑:“属下曾奉命烧毁它三次,可每次点火,手就抖得握不住火折子。”他顿了顿,“二十年前的事,不该被埋进土里。”
沈知微上前一步,袖中银针滑入指尖。她没有立刻接过密卷,而是先以针尖挑开边缘一处焦痕——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药香,混着陈年血渍的气息。
她认得这味药,是北狄秘传的“凝魂散”,专用于保存重要文书不腐。但凡用此药处理过的卷宗,唯有滴血方可显字。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于卷首破损处。刹那间,墨迹如活物般蠕动,原本模糊的北狄古文渐渐浮现:
“永昌十二年三月七日,伪诏令起,沈家军通敌罪名系伪造。兵部右侍郎萧明煜,授意影卫篡改军报,嫁祸主帅,致边关失守,将士尽屠。”
字字如钉,敲进耳膜。
沈知微呼吸微滞。她继续往下看,落款处赫然是生母亲笔签名,旁边多了一朵五瓣花的简笔图样——花瓣细长,中心一点黑斑,正是她在冷院亲手培育的毒茉莉。
她心头猛地一震。
那花不是随意所绘。每一片花瓣内侧都藏着微型符文,排列方式与《百草毒经》末页的禁术阵图完全一致。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那图案的走向,竟与陆沉背上伤疤的脉络同源。
这不是巧合。
这是血脉印记。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沉。他靠枪站立,脸色苍白,却也正望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你母亲……”他开口,声音干涩,“是不是常哼一段调子?开头是‘风起雪落,骨归故山’?”
沈知微点头。
陆沉闭了闭眼,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那是北狄圣女祭歌的第一句。我小时候听太后哼过,一直以为是安眠曲。”
话音未落,墙角传来一声冷笑。
萧明煜仍贴墙而立,拇指悬在铜钮之上,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你们真觉得,一张破纸就能定我的罪?”
他目光扫过影卫首领,“当年是你亲手点燃的火盆,烧了原件。现在拿个复制品出来装忠臣,不嫌恶心?”
影卫首领没动,只缓缓将密卷递向沈知微。“属下烧的是假本。真卷藏在影卫腰牌夹层,二十年来随身佩戴,从未离身。”
他说完,低头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深紫色烙印——形如断裂锁链,中央嵌着一朵闭合的茉莉。
沈知微瞳孔一缩。这印记她见过,在谢无涯书房暗格里的残册插图上,名为“誓奴印”,唯有背叛主君者才会显现。
可眼前之人分明已倒戈。
她忽然明白——这烙印不是惩罚,是解脱。
她伸手接过密卷,动作沉稳,将它迅速收入袖中。然后抬起眼,直视萧明煜:“你说它是假的,那你敢不敢让人当场验印?兵部存档的原始军令,可还留着你的押签?”
萧明煜脸色微变,但很快压下情绪,冷笑道:“证据在我手里,你想查,得先活着出去。”
他说着,拇指微微下压。
地面顿时传来低沉震动,远处隐约有水声涌动。
陆沉立刻警觉:“引水渠启动了!再过片刻,整个地宫会被灌满!”
沈知微却没慌。她缓步向前,金针轻抵唇边,忽然用北狄语低声吟诵起来:
“乌兰哈赤之血,流于雪原;其魂不灭,其誓不终。今有遗民归宗,叩问天命——谁为真主?”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影卫首领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其余影卫虽未起身,但也纷纷按胸行礼,动作整齐如一。
萧明煜的手僵住了。
他瞪着沈知微,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念这个?”
“因为我是沈氏血脉。”她盯着他,“也是北狄圣女之后。你伪造通敌信,抹去真相,甚至让这些人为你卖命二十年,可你从来没告诉他们——他们的忠诚,本该属于谁。”
她顿了顿,往前再走一步:“你现在按下机关,不只是杀我们,更是让他们带着谎言赴死。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空气凝固。
影卫首领缓缓站起,转身面向萧明煜,单膝跪地,却是背对着他。
这是最决绝的拒绝。
萧明煜脸色铁青,手指剧烈颤抖,最终没能按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下一瞬,密室大门被猛地撞开!
裴琰一身紫袍踏入,身后跟着数十名禁军,刀剑出鞘,寒光凛冽。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窗外的萧景珩身上,朗声道:
“摄政王私会北狄余孽,勾结外族,图谋不轨!本官奉旨缉拿,尔等不得阻拦!”
气氛骤然绷紧。
禁军迅速包围四周,刀锋对准沈知微与影卫。狼王低吼一声,挡在萧景珩身前,獠牙毕露。
沈知微冷笑:“奉谁的旨?先帝早逝,新君未立,你哪来的圣旨?”
裴琰不答,只抬手示意禁军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珩终于动了。
他依旧站在破窗之下,月光照亮他玄色蟒袍上的银丝暗纹。他缓缓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卷黄帛,轻轻展开一角。
玉玺红印,赫然在目。
“孤奉先帝密诏,彻查换子旧案。”他的声音不高,却如钟鸣山谷,“凡阻者,以逆论。”
裴琰脸色一变,脚步不自觉后退半步。
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冷声道:“密诏真假尚待查验,岂能凭你一面之词?”
萧景珩垂眸,指尖抚过圣旨边缘,淡淡道:“你不信?那我问你——昨夜三更,你为何擅闯相府冷院,挖走了半块石碑?”
裴琰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对方竟已掌握此事。
沈知微也是一怔。她记得那晚确实有人动过埋花的地穴,但当时只当是野猫作祟。
原来是他。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裴琰不仅知道冷院的秘密,恐怕连毒茉莉的用途也早已窥破。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袖中,摸到那枚沾了影卫血的金针,悄悄塞进玄铁镯暗格。
这时,萧景珩又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可怕:“还有,你随身香囊里的验毒粉,是从百毒教库房偷的吧?你父亲临死前,可是亲口承认,他从未教过你辨蛊之术。”
裴琰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攥紧手中香囊,指节发白。
禁军们面面相觑,刀势不由得松了几分。
萧景珩将圣旨收回怀中,目光如刃:“现在,还要抓我吗?”
没有人回答。
风从破窗灌入,吹动沈知微的袖角。她看着裴琰,忽然笑了:“你说摄政王勾结北狄……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和北狄有牵连的,是你自己?”
她指向影卫首领胸口的烙印:“这‘誓奴印’只会出现在背叛主君的人身上。而你——你收集我碰过的一切东西,甚至连碎瓷片都不放过。你不是痴迷,你是恐惧。”
她一步步逼近:“你在怕什么?怕我哪天想起什么?还是怕你自己,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裴琰呼吸急促,额头渗出冷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影卫首领忽然转身,面向陆沉,双手捧剑高举过顶。
“少主。”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此剑曾断七十二面狼旗,今日,请您重新执掌。”
陆沉怔住。
他看着那把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短剑,缓缓伸出手。
指尖触到剑柄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掌心直冲脑门。他仿佛听见战鼓轰鸣,看见漫天飞雪中,一支铁甲军队列成阵,齐声高呼:
“沈家枪在,魂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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