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晚星的心上。屋内温暖的空气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却让她感觉有些窒息。母亲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向餐厅，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林晚星僵硬地站在玄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陆辰轩的气息，此刻却像一道灼热的烙印，让她坐立难安。她慢吞吞地换下鞋，将围巾取下来，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挂在衣架上，而是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刚才外面的温暖和自由。
“吃饭了。”母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来了。”林晚星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将围巾悄悄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这才走向餐厅。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都是林晚星爱吃的菜。但餐桌上的气氛却与往常不同，一种微妙的紧绷感在空气中蔓延。父亲出差了，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碗筷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母亲像往常一样，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刚才放羽绒服的沙发方向：“今天玩得开心吗？和同学出去了一整天。”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紧，夹菜的筷子顿住了。她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含糊地应道：“嗯……挺开心的。”
“是嘛。”母亲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哪个同学一起啊？苏晴吗？”
来了。林晚星知道，试探开始了。她咀嚼着米饭，感觉味同嚼蜡。大脑飞速运转着，是如实相告，还是继续用“同学”模糊过去？如实相告的风险太大，母亲的态度不明；但继续隐瞒，又显得心虚。
“不全是……”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声音有些发虚，“还有……别的同学。”
“哦？”母亲放下筷子，拿起汤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晚星，“是那个……经常和你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的男同学吧？姓陆，对不对？”
母亲果然知道了！而且连姓什么都清楚！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迎上母亲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妈，你怎么知道？”
“上次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随口提过一句，说你们是学习伙伴，互相帮助，成绩都有进步。”母亲舀了一勺汤，轻轻吹着气，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林晚星心上，“今天看你出门前兴高采烈的样子，还特意换了新毛衣，我就猜到了几分。”
林晚星的脸更红了，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窘迫。她没想到母亲观察得如此细致。
“嗯……是他。”她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声音细若蚊蚋，“我们……就是一起去书店看了会儿书。”
“看书是好事。”母亲点点头，语气听不出褒贬，“那个陆同学，听说成绩非常优秀，是年级里顶尖的。你能和他一起学习，是好事，妈妈也为你高兴。”
听到这话，林晚星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想点头，母亲的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
“不过，星星啊，”母亲的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味道，“你们现在毕竟是高三了，最关键的时候。男女同学之间，走得近了，难免会……分心。妈妈是过来人，都懂的。”
林晚星的心又沉了下去。她握紧了筷子，指尖微微发白。
母亲继续说着，目光慈爱却锐利：“那个陆同学，家境好像很不一般吧？听说他父亲是知名企业家？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眼界和想法，可能和我们普通家庭不太一样。妈妈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担心她高攀不起？担心她被骗？还是担心她沉溺感情耽误学业？
一股混合着委屈、不服气和压力的情绪涌上林晚星的心头。她很想大声反驳，告诉母亲陆辰轩不是那样的人，告诉她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告诉她这份感情让她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差。但她看着母亲眼中真切的忧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她知道，此刻任何激烈的辩驳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妈，我知道的。”她最终只是低声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们……主要是学习。他有帮我很多，我的成绩不是进步了吗？”
“成绩进步妈妈当然高兴。”母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触感温暖，却让林晚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妈妈只是提醒你，把握好分寸。什么事情，都要等到高考以后再说，知道吗？现在的一切，都要为高考让路。”
“为高考让路”……这五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林晚星几乎喘不过气。难道喜欢一个人，和努力考大学，就一定是矛盾的吗？
“我……我会把握好的。”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承诺。
这顿晚饭，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林晚星吃得很少，味同嚼蜡。饭后，她主动收拾碗筷，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掩盖自己混乱的心绪。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海里却满是陆辰轩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的样子，是他牵着她手时掌心的温度，是他送她星星耳钉时认真的眼神。这些温暖真实的瞬间，与母亲刚才那些沉重的话语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现实，原来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它不像谣言那样充满恶意，却带着关怀的名义，更加难以反驳和挣脱。
收拾完厨房，林晚星低声道：“妈，我回房看书了。”
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闻言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去吧，别熬太晚。”
林晚星如蒙大赦，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迷茫。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台灯的光晕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耳朵上的星星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陆辰轩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
她看着屏幕，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她很想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很想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和压力。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她还是删掉了打好的字，重新输入：
“嗯，我也到了。今天很开心，晚安。”
她不能让他担心，也不能让刚刚开始的感情，一开始就背负上沉重的负担。母亲的担忧，或许不无道理。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差距——成绩的差距，家境的差距，还有……即将到来的，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
陆辰轩很快回复了：“晚安。”
后面跟了一个简单的月亮表情。
林晚星看着那个表情，心里五味杂陈。晚安，但愿真的能安然入睡。可是，母亲那些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恐怕今晚难以平息了。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刚刚开始的甜蜜恋情，已经感受到了第一缕来自现实世界的、冰冷的微风。这风，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演变成一场风暴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陆辰轩的“重新开始”，注定不会只是一条铺满鲜花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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