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城市上空的全息投影屏上,一个面无表情的AI播报员毫无温度的声音宣告着新的禁令:“警告,所有未注册音频设备即刻列入一级查缴名单。
话音未落,成百上千的巡逻无人机如同一群嗜血的金属蝗虫,从城市中心的“神国”高塔蜂拥而出,它们湛蓝的扫描光束化作一张张细密的法网,无情地探入城市的每一道缝隙。
老旧建筑外墙上的高音喇叭被激光精准切断,居民窗台上的收音机被机械臂粗暴抓走,就连孩童丢弃在角落里、能发出“爸爸妈妈”声响的玩具娃娃,也被一一识别、回收、压毁。
这是一场对过去彻底的大清洗音的清洗。
废弃邮局的阁楼里,林小满死死抱着那台老式录音机,将自己缩在积满灰尘的木梁之后。
窗外,数道蓝光交错扫过,每一次掠过都让他的心脏骤停半秒。
他能清晰地听到无人机高速飞行时切割空气的尖啸,那声音像死神的镰刀,随时会收割掉他们最后的希望。
一缕微不可察的纳米流体从他耳廓中渗出,凝成楚惜音的耳语:“他们行动了。别怕,他们怕的不是这些破铜烂铁,他们怕的是记忆会像病毒一样传染。”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经过一夜的努力,她已经成功将自己构建的“情感共振网络”的底层协议,嫁接到了这座城市中那些被遗忘、但尚未被彻底摧毁的公共广播线路上。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就像试图用一根蛛丝去撬动整座山脉。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引爆点。”楚惜音的声音继续响起,“系统算法会过滤掉所有‘标准’的声音信息。我们需要一场混乱,一场‘不合算法审美的喧哗’来冲破它们的防火墙。”
黑暗中,叶寒展开一张泛黄的地图。
那是在“墨”组织尚未覆灭时,用于执行记忆清洗任务的作战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当年每一处高功率广播站的坐标和技术参数。
他的指尖划过一个个被标记为“已停用”的红叉,最终停留在一处位于城市边缘、代号为“蜂巢”的枢纽站上。
“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锋芒,“曾是切断全城民间通信的中枢节点。现在……或许能反过来,成为我们发声的喉舌。”
久违的战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那属于“墨”组织王牌黑客的火焰再次燃起。
“主线路被神国系统锁死了,但我能黑进它的备用紧急频段。不过对方的反向追踪和封锁速度会非常快,我最多只能维持三分钟的广播窗口。”
三分钟。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三分钟,对于一座庞大的城市而言,不过是眨眼一瞬。
林小满却盯着地图上那个“蜂巢”的标记,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三分钟?太他妈够了——老子在这里带摆摊这么多年,吆喝一声从来就没超过十秒钟!”
他翻开那本破旧的账本,在写着父亲“林建国”名字的那一页背面,用尽力气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仿佛在立下一道军令状:“代号:叫续写回忆。”
与此同时,邮局的地下室里,正是沈清棠正冒险从黑市带回几名失忆者。
他们眼神空洞,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围坐在一圈昏暗的烛光里。
沈清棠将一件件旧物分发到他们手中——一把生锈的铜钥匙、一片碎裂的青花瓷碗、一根褪了色的红色头绳。
“别怕,”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看着它,试着……讲讲它的故事。任何你想到的,都可以。”
她将录音机的麦克风放在圆圈中央,引导着他们对着那个小小的收音口,讲述那些支离破碎、甚至逻辑不通的故事。
起初,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直到第七个男人,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抚摸着手中一小团粗糙的毛线,用梦呓般的语调喃喃道:“我老婆……她临走前,还在给我织这件毛衣……”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中竟凭空浮现出几缕淡金色的光丝,它们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从男人身上逸散而出,顺着连接录音机的电线,微弱地蔓延出去。
沈清棠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型:“是愿力!是强烈的情感执念!它能够借由声波作为载体进行传导!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听,还有人能感受到这份情感,就能形成一条无限延伸的共鸣之链!”
她立刻动手,利用手边简陋的工具,将几个废弃的听诊器和微型扩音元件组合在一起,制作出一种简易的“心跳扩音器”。
她将它贴在每个讲述者的胸口,将他们微弱的心跳声与断续的话语声同步放大,汇入录音机中。
夜色渐深,决战时刻来临。
楚惜音操控着无形的纳米集群,如水银泻地般潜入了三座不同方位的废弃广播站,将录音机中那段承载着无数人愿力的故事,与苏昭宁那段充满悔恨与决绝的道歉音频,以及林小满那沙哑粗粝的叫卖声,混剪成了一段仅有78秒的复合音频。
在这段音频的底层,她嵌入了经过精密计算的情绪谐波与共振频率。
城市的另一端,叶寒已潜入“蜂巢”枢纽站的地下控制室。
他拿出一条银色项链,吊坠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密钥。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也是当年“墨”组织最高权限的象征。
他将密钥插入布满灰尘的备用系统接口,屏幕上沉寂多年的代码瞬间如瀑布般刷新,古老的备用发射阵列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此刻,两架巡逻无人机的蓝色探照灯,已经死死锁定了邮局的大门。
阁楼里,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抓起一个破锣嗓子,对着麦克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句吆喝:
“旧梦回收——!拿你手里不想要的记忆,来换一段别人家舍不得丢掉的光阴——!”
下一瞬,叶寒敲下了回车键。
刹那间,全城所有残存的、未被摧毁的喇叭,无论是街角的应急广播,还是废车场的车载音响,甚至是垃圾堆里半埋着的儿童玩具,在同一时刻,迸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那声音粗粝不堪,夹杂着巨大的电流杂音,却带着一种任何精密的算法都无法模拟、更无法压制的,蓬勃的生命力!
音频如一场风暴,瞬间席卷了暮光带的每一个角落,越过风吼平原的断壁残垣,甚至渗入了瘴气沼泽的深处。
无数正在麻木劳作的基底人类猛地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抬起头。
高塔之上,云栖者们的虚拟交互界面上疯狂跳出无法解析的乱码。
城市各处,塑形者们引以为傲的纳米义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莫名震颤。
在一间纯白色的记忆编辑室里,一名正在被强制覆写记忆的患者,眼中突然恢复了神采,他猛地挣脱了金属束缚,对着惊愕的白大褂嘶声呐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妈妈叫我小豆子!”
同一时间,神国第十层,“记忆神殿”。
那面号称记录着全人类最优化记忆模板的光壁,此刻正发生着剧烈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亿万颗石子,墙壁上疯狂浮现出数以百万计的、陌生的、充满鲜活情绪的新生面孔!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秦昭,猛地站了起来。
刺耳的系统警报响彻整个神殿:“警告!检测到全域级非优化情感潮汐!来源:未授权的城市公共广播!”
全息屏幕上,画面飞速切换,最终锁定在了那个蹲在邮局阁楼里、正对着一个破烂麦克风咧嘴大笑的男人身上。
秦昭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他盯着屏幕中那张平凡而又碍眼的脸,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下达了新的指令:
“执行‘静默协议’,第一阶段。”
“清除全城所有未经授权的声源,包括……所有人体发声器官。”
指令下达,冰冷绝对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出神殿。
城市里那片刚刚燃起的、属于记忆的喧哗尚未平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寂静,已然从漆黑的天穹之上,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
那是一种属于捕食者的寂静,一种死亡降临前的预兆。
喜欢涅盘纪元:草根小贩的信仰神国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涅盘纪元:草根小贩的信仰神国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