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港口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起重机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朦胧中若隐若现。陈默站在三号仓库的阴影里，看着手表上的指针缓缓走向预定时间。他的耳麦里不时传来各小组的汇报，所有人都已就位，只等“货物”抵达。
“A区清空。”
“b区无异常。”
“c区安全。”
陈默按着耳麦，简洁回应：“保持警戒，按计划行动。”
他的声音平稳，内心却波涛汹涌。三天前，林枭将这次行动全权交给他负责，这是前所未有的信任。然而这种信任却让他感到不安——太过顺利，太过完美，就像精心编排的剧本。
“大哥已出发，预计二十分钟后抵达。”通讯器里传来墨鱼的声音。
陈默眼神微凝。林枭终于动身了，这意味着警方收网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号发射器，这是他与雷战约定的行动信号。一旦按下，潜伏在周边的警方力量将立即展开抓捕。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不安。
“收到。”陈默简短回应，目光扫过仓库四周。高耸的钢架上，几个黑影悄然移动，那是林枭安排的狙击手。仓库二层，重火力点已经就位。整个布局滴水不漏，既防范外敌，也监控着内部。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个陷阱。
陈默的直觉在尖叫。林枭的多疑他再了解不过，如此重要的交易，怎么可能完全交给别人指挥？即使是他这个“二把手”，也不应该获得如此绝对的信任。
他踱步到仓库门口，望向远处的海面。薄雾正在散去，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灰色的海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一艘货轮缓缓驶入港口，鸣笛声在晨雾中回荡。
“货物已抵达。”耳麦里传来报告。
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讯键：“各小组注意，准备接货。”
与此同时，在距离港口五公里外的一辆黑色厢型车内，雷战正盯着监控屏幕。十几个画面从不同角度显示着港口的实时情况，其中三个焦距拉近，清晰捕捉到陈默的身影。
“目标A尚未出现。”一名技术员报告。
雷战皱眉。林枭是他们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如果他不出现，整个行动就失去意义。
“猎鹰有发出任何信号吗？”他问道。
“没有，长官。”
雷战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陈默昨晚传递的情报明确表示林枭会亲自到场，但至今不见踪影。是计划有变，还是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测试？
“让各单位保持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行动。”雷战下令。
港口这边，陈默看着货轮缓缓靠岸，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按照计划，林枭应该已经到了，但他迟迟不现身，连通讯也中断了。
“联系上大哥了吗？”他通过耳麦询问墨鱼。
短暂的静电干扰后，墨鱼回应：“通讯暂时中断，可能是在信号盲区。按原计划进行。”
陈默眼神一凛。信号盲区？这个借口太过拙劣。林枭的车队配备着最先进的通讯设备，根本不存在信号盲区。
他猛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交易现场，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他就是台上的主角，而真正的观众不知身在何处。
必须终止行动。
陈默正要按下紧急取消行动的信号，耳麦里突然传来林枭的声音：“我到了。”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仓库，停在空地中央。车门打开，林枭迈步而出，他穿着一件深色风衣，面带微笑。
“一切顺利？”林枭走向陈默，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仓库四周。
“就等您了。”陈默回应，同时悄悄调整了信号发射器。连续按下三次，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意为“陷阱，取消行动”。
林枭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今天之后，我们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货轮靠岸，舷梯放下。几名工人开始卸货，一个个密封的金属箱被运下船，整齐堆放在仓库中央。
陈默仔细观察着那些箱子。从工人的动作来看，箱子的重量不轻，但这并不能证明里面就是林枭所说的军火。事实上，这完全可能又是一场戏，专门演给他和警方看的戏。
“不验货吗？”陈默问道。
林枭轻笑：“不必，合作伙伴很可靠。”
这句话彻底证实了陈默的怀疑。林枭从来不会不验货，特别是在如此大宗的交易中。这是个陷阱，毫无疑问。
“警方！”突然，仓库外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零星的枪声。
陈默心头一紧。他明明发出了取消信号，为什么警方还是行动了？
林枭面色不变，仿佛早有预料：“看来，我们有客人了。”
仓库外，枪声骤然密集起来。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警方人员冲入仓库，只有林枭的手下在向外射击。
“怎么回事？”陈默问道。
林枭从怀中掏出手枪，检查弹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能解决。”
陈默突然明白了。外面的枪声根本不是与警方的交火，而是林枭自导自演的戏码，目的是制造警方已经行动的假象，诱使他暴露身份。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如果他是清白的，自然会与“警方”交火；如果他是卧底，就会在这个时候与外面的“警方”里应外合。
“我们该撤离了。”林枭突然说，“你跟我来。”
陈默犹豫了一瞬。如果他跟着林枭离开，可能会落入更危险的境地；但如果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好。”他最终点头。
林枭微微一笑，眼神却冰冷如霜。
与此同时，在旧塔寨废墟，雷战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眉头紧锁。
“港口发生交火，但并非我们的人。”他转向副手，“确认一下，是否有其他单位在行动？”
“已经确认过了，长官。没有其他行动指令。”
雷战眼神一凛：“中计了。这是林枭的障眼法。”
他立即调出旧塔寨的地形图。这片位于城市远郊的废弃建筑群，是林枭早年发迹的地方，也是他妹妹的埋骨之地。如果林枭真的要祭奠妹妹，今天才是真正的日子。
“猎鹰最后传来的信号是什么？”雷战急促问道。
技术员快速操作设备：“三次连续危险信号，然后通讯就中断了。”
雷战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陈默已经发现了陷阱，但为时已晚。林枭一定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港口那边情况如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交火还在继续，但...很奇怪，似乎只有一方在开枪。”
雷战点头：“林枭不在港口，他一定在旧塔寨。立即重新部署，向旧塔寨集结。”
“那猎鹰呢？”
雷战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祈祷他能自救吧。”
港口仓库内，陈默跟随林枭走向一条隐蔽的通道。就在他们即将进入通道时，林枭突然转身，枪口对准了陈默。
“游戏结束了，陈警官。”
陈默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林枭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这里？
“我不明白，大哥。”
林枭冷笑：“不必再演戏了。陈浩警官，或者说，我应该问候你的母亲李素珍女士？”
陈默的心沉入谷底。林枭不仅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找到了他的母亲。这是他最害怕的局面。
“你把她怎么了？”
“她很安全，暂时。”林枭把玩着手枪，“只要你配合，她就不会有事。”
通道外，枪声已经停歇。墨鱼带着几个人走进来，全部举枪对准陈默。
“警方没有上当。”墨鱼报告，“他们在旧塔寨方向集结。”
林枭挑眉：“看来雷战比我想象的聪明。不过没关系，我们按计划b进行。”
陈默被缴械，双手反绑。他看着林枭，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一丝破绽，但林枭的眼神冷得像冰。
“为什么？”陈默问道，“既然早就怀疑我，为什么还要等这么久？”
林枭走近，几乎与他面对面：“因为我要通过你，给警方传递他们想要的信息。比如，我今天会去旧塔寨祭奠妹妹。”
陈默瞳孔收缩。原来林枭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故意表现出对陈默的信任，故意透露假情报，都是为了今天的请君入瓮。
“旧塔寨有埋伏？”
林枭微笑：“足够招待所有客人的埋伏。”
陈默被押上一辆车窗全部涂黑的厢型车。车内，他被戴上头罩，无法辨别方向，但凭借多年的训练，他默默记下了车辆的每一次转弯和颠簸。
大约一小时后，车辆停下。他被粗暴地拉下车，头罩被取下。
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正是林枭集团的一个秘密据点。陈默被押进厂房，绑在椅子上。厂房内空无一人，只有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
“大哥去招待客人了。”墨鱼检查着绳索，“他留我给你一个选择。”
陈默抬头看他。
墨鱼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打电话给雷战，告诉他港口的情报是假的，真正的交易在城南货运站。如果他相信你，你的母亲就能活命。”
陈默冷笑：“然后让警方的主力调入另一个陷阱？”
墨鱼耸肩：“选择在你。一小时后，如果你不打电话，我们会把你母亲的尸体送到警局门口。”
说完，墨鱼转身离开，厂房大门重重关上。
陈默独自坐在空荡的厂房中，大脑飞速运转。林枭的计划很明显——利用他引诱警方进入第二个陷阱，同时旧塔寨的埋伏将消灭第一批警方力量。
他必须警告雷战。
陈默开始尝试挣脱绳索。绳索绑得很紧，几乎是专业水准。他仔细观察四周，寻找任何可能帮助他逃脱的东西。
厂房很空旷，只有几个废弃的机械零件散落在角落。距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生锈的金属片，大约三米远。
他连人带椅艰难地向前移动，每一次挪动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破，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终于，他够到了那个金属片。背对着它，他小心翼翼地用被绑的双手拾起，开始锯割手腕上的绳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他想象着母亲的样子，那个为了让他上大学而日夜操劳的女人，那个至今不知道儿子真实身份的母亲。他不能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绳索终于被割断。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腕，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
现在，他需要找到通讯设备，联系雷战。
厂房的大门被从外面锁住，窗户也都封死了。他抬头看向屋顶，那里有一个维修通道，或许可以通向外面。
攀着生锈的管道，他艰难地爬上横梁，推开维修通道的盖子。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里面布满蛛网和灰尘。
他匍匐前进，终于看到一丝光亮。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通风口，外面就是工厂的后院。
从通风口钻出，陈默谨慎地观察四周。后院停着几辆车，不远处有两个守卫在抽烟聊天。
他必须尽快找到通讯设备。旧塔寨的警方随时可能遭到伏击，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悄无声息地绕到守卫身后，他迅速出手，一记手刀击晕一人，另一人刚要呼喊，被他捂住嘴按在墙上。
“卫星电话在哪里？”陈默低声问道。
守卫惊恐地摇头。陈默加重力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时间紧迫。”
守卫终于屈服，用眼神示意主楼的方向：“墨鱼办公室有一部。”
击晕守卫，陈默快速向主楼移动。他避开监控摄像头，从一扇未锁的窗户潜入楼内。
墨鱼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大部分人手应该都被调往旧塔寨了。
办公室门锁着。陈默后退一步，猛地踹开门。室内简洁得近乎空旷，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文件柜。卫星电话就放在桌上。
他立即拨打雷战的加密号码。电话接通了。
“雷队，旧塔寨是陷阱！重复，旧塔寨是陷阱！林枭在那里布置了重火力，立即撤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林枭的声音：“太迟了，陈警官。”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感谢你的配合，”林枭继续说，“现在雷战一定相信旧塔寨是真的陷阱，而他会把主力调往城南货运站。很有趣，不是吗？”
陈默猛地挂断电话，意识到自己再次中计。林枭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打电话，那个电话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通过他警告雷战，反而让警方相信旧塔寨是真的危险，从而调往第二个陷阱。
他必须亲自阻止这一切。
冲出办公室，陈默在走廊里与墨鱼迎面相遇。两人同时举枪。
“放下枪，陈默。”墨鱼冷声道，“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旧塔寨到底有什么埋伏？”陈默问道。
墨鱼微笑：“足够让警方铭记终身的教训。”
枪声响起。
陈默侧身躲过子弹，同时扣动扳机。墨鱼肩部中弹，踉跄后退。陈默趁机冲上前，夺下他的武器。
“告诉我埋伏的细节！”陈默将枪口对准墨鱼的额头。
墨鱼冷笑：“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时间紧迫，陈默无法与他周旋。他一枪托击晕墨鱼，快速搜查他的口袋，找到一部手机和一把车钥匙。
冲出主楼，陈默按下车钥匙，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灯闪了闪。他跳上车，发动引擎，驶向旧塔寨方向。
车载导航显示，旧塔寨距离这里约四十公里，以现在的路况，至少需要半小时。他不知道警方是否已经进入埋伏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及时赶到。
行驶途中，他尝试用墨鱼的手机联系雷战，但信号被屏蔽了。林枭切断了这个区域的所有通讯。
他只能孤身前往。
旧塔寨废墟渐渐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陈默将车停在远处，徒步接近。
通过望远镜，他可以看到警方已经包围了区域，特种部队正在缓慢推进。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狙击手已经就位，重火力点隐藏在废墟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了爆炸物的痕迹。林枭不止要伏击警方，还要将他们全部埋葬在这里。
他必须警告他们。
陈默深吸一口气，举枪向天空射击。
枪声打破了废墟的宁静，也引爆了地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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