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间的铁门在威尔逊三人离去后被重新封堵,沉重的障碍物隔绝了外界的未知,却也仿佛抽走了狭小空间里本就不多的生气。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仅存的几人,唯有那簇在宋墨涵指尖跳跃的微小火焰(或许是利用最后一点燃料或特制化学棒维持的),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坚定而柔和的光影,成为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坐标。
她的全部世界,此刻似乎都浓缩在了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以及顾锦城时而沉重、时而微弱的呼吸声里。时间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拉长,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煎熬,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硝烟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挑战着每个人的忍耐极限。
“宋医生,”苏婉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几乎凝固的沉寂,“威尔逊先生他们……能顺利找到药吗?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她曾是基地的文职人员,灾难爆发后勉强学会使用武器,但骨子里对黑暗和寂静的恐惧并未消散。
宋墨涵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正稳稳搭在顾锦城颈侧的动脉上,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着那搏动下潜藏的生机与危机。几秒后,她才抬起头,看向苏婉,眼神里没有虚幻的安慰,只有一种基于现实和职责的沉稳:“相信他们。林工熟悉这片区域的结构,甚至知道一些应急通道。威尔逊和赵青,他们是基地里最顶尖的战士,经历过比这更糟的情况。”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住这个据点,稳定住顾队长的状况,等待他们带回转机。我们各自做好分内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阴影里,李振刚——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兵,无声地调整了一下持枪的姿势,坚毅的下颌线微微收紧,仿佛用行动印证着宋墨涵的话。他是队伍里的磐石,话不多,但每一次呼吸都透着警惕。
然而,顾锦城的情况急转直下。短暂的平稳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假象,他的体温再次野蛮攀升,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亮,黄绿色的渗出液不断浸湿纱布,散发出不容忽视的腥甜气味。他开始陷入更深的谵妄,身体无意识地痉挛,破碎的词语夹杂着压抑的痛哼,断断续续溢出干裂的唇瓣,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进行着最后的搏斗:
“……坐标……东经……北纬……确认……请求炮火覆盖……”
“……墨涵!危险!离开那里!快走!”(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防线……不能退……死也要……守住……为了……”
每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模糊地唤出,宋墨涵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她不停地用湿润的纱布为他擦拭额头、脖颈、腋下,进行物理降温,动作轻柔而迅速,避开狰狞的伤口。她知道自己是医生,是他在生理上最后的依靠;她也能感觉到,自己或许也是他在混乱意识中,试图抓住的某种心理锚点。
“我在,顾锦城,我在这里。你很安全,我们都在。”她俯身,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试图用这声音构筑一道屏障,将他从可怕的梦魇中拉回。当他因痛苦而绷紧身体,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时,她会更用力地回握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意志力,通过相贴的皮肤渡过去。
(扩增人物互动与背景暗示)
苏婉看着宋墨涵近乎机械般重复却无比专注的动作,忍不住低声问:“宋医生,你和顾队长……以前就认识吗?他好像……很信任你。”
宋墨涵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顾锦城紧蹙的眉头,轻声道:“算不上熟悉。在基地医院见过几次,他每次都是带着伤来,匆匆处理完就走。唯一一次多说了几句话,是他上次肋骨骨折,我按规章要求他必须卧床观察二十四小时。” 她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苦笑,“他当时的表情,就像个被关了禁闭的孩子,试图用‘任务紧急’来说服我,被我驳回了。” 这短暂的回忆,与她此刻紧握他手的动作形成了微妙对比,暗示了情感在极端环境下的发酵。
就在这时,顾锦城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牵动了肩部的伤口,刚刚更换的纱布瞬间被新鲜的血液洇红一大片,甚至有血珠渗出滴落。宋墨涵脸色骤变,迅速剪开纱布检查,发现缝合处有明显的崩开迹象,感染显然在加剧,情况危急!
“李振刚!帮我按住他,避免二次创伤!苏婉,准备新的绷带、消毒液,还有我们最后那点凝血粉!”宋墨涵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战场上军医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驱散了之前的温和。
李振刚立刻上前,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沉稳而有力地按住顾锦城完好的那边肩膀和手臂,用身体的力量压制住他的无意识躁动。苏婉也压下心中的慌乱,迅速将所需的物资递过来,动作虽然还有些忙乱,但竭力维持着镇定。
重新清创、按压止血、撒上珍贵的凝血粉、加固包扎……整个过程在压抑的喘息和金属器械轻微的碰撞声中完成,短暂却耗尽了宋墨涵大半心力。看着顾锦城因失血和痛苦而更加苍白的脸,以及那再次被染红的纱布,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药品匮乏,环境恶劣,队友在外生死未卜,而她所能做的,却如此有限,仿佛在徒劳地对抗着命运的倾轧。
她颓然坐回原地,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目光落在两人依旧紧紧交握的手上——即使在最混乱的时刻,她也没有松开。他无意识的依赖,此刻成了支撑她不敢倒下的最强动力。
“你会没事的,”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更像是一种固执的信念宣告,“你说过要带我们所有人回去。报告还没写,检讨还没交……顾锦城,你从不食言,这次也不能。”
黑暗中,苏婉默默递过来半壶水。宋墨涵接过,道了声谢,却没有自己喝,而是小心地蘸湿棉签,继续耐心地滋润顾锦城干裂起皮的嘴唇。
(扩增外部危机与内部压力)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外部通道隐约传来,距离似乎并不近,但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维护间内瞬间落针可闻,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振刚身体瞬间绷紧如猎豹,枪口“咔哒”一声对准被遮蔽的入口,眼神锐利如鹰,侧耳倾听着任何细微的动静。苏婉吓得猛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宋墨涵方向靠拢。
宋墨涵的心也猛地一沉,直坠谷底。是威尔逊他们遇到伏击了?触发了什么陷阱?还是这爆炸引来了更多那些徘徊在黑暗中的“东西”?各种可怕的猜想瞬间充斥脑海。
紧接着,远处又隐约传来几声急促而尖锐的枪响,像是某种短暂的、激烈的交火,随后,一切再次归于令人窒息的死寂。这短暂的交火声,非但没有带来答案,反而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每个人心头越绷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宋墨涵紧紧握着顾锦城的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入口方向,担忧如同疯狂的藤蔓般缠绕住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李振刚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苏婉则开始无声地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即将被沉重的黑暗和焦虑彻底压灭时——
“笃,笃,笃——笃……”
三短一长,富有节奏的轻微敲击声,清晰地从障碍物后方传来!
是约定的安全信号!
李振刚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上前,与同样迅速起身的宋墨涵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开始迅速而谨慎地移开部分障碍物。很快,三个带着一身硝烟、尘土与潮湿气味的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正是威尔逊、赵青和林逸飞。
三人都显得颇为狼狈。威尔逊的作战服袖子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下面已经凝固的血痕;赵青脸上多了一道新鲜的擦伤,血迹未干;林逸飞更是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体力透支严重。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历经艰险后、如释重负的光芒,这光芒瞬间驱散了维护间内部分阴霾。
“药!拿到了!”威尔逊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污迹,立刻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带有军方标识的金属盒,郑重地递给宋墨涵,“还有这个,”他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小型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从一个废弃的医疗点找到的,希望能用上。”
宋墨涵几乎是抢过那个金属盒,指尖因为激动和期盼而微微颤抖。她快速打开确认,里面是几支她只在内部资料上见过的、标签清晰的军方特供高效广谱抗生素和强效镇静剂。希望,真正的希望,就在手中!
“路上遇到了大麻烦,”林逸飞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喘着粗气解释,心有余悸,“触动了几个休眠的‘守卫’,数量远超预期。不得已,引爆了最后一个炸药块制造混乱才脱身。那个‘孵化区’……比我们上次侦察时还要活跃,似乎在……扩张。” 他顿了顿,看向威尔逊,“当我们靠近药品储备点时,发现那里的独立监控终端似乎还有残存电力,威尔逊先生冒险拷贝了一些数据碎片回来。”
宋墨涵此刻已无暇他顾,她专注于手中的操作。冰凉的药液被精准地抽取,然后缓缓推入顾锦城的静脉。完成注射后,她立刻熟练地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波形,让她对顾锦城的状况第一次有了清晰、直观的把握。
“强效抗生素和镇静剂已经注入。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感染指标依然很高,需要时间观察药效。”她抬头看向三位归来的队友,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痕迹,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沉重的感激,“谢谢……辛苦了。”
威尔逊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目光扫过监测仪屏幕,眉头微蹙。赵青则默默走到角落,开始一言不发地检查武器和剩余弹药,这是他缓解压力的方式。林逸飞瘫坐在地上,接过苏婉递来的水,大口喝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都冲刷下去。
药物的作用似乎开始显现,顾锦城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陷入了药物引导下的深层次睡眠。监测仪上,心率和高烧的指标虽然依旧不容乐观,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惊心动魄地攀升或剧烈波动。
宋墨涵终于能稍稍松开那根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虚脱。她依旧没有松开顾锦城的手,只是靠着背后冰冷的金属墙壁,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劫后余生般的短暂平静。
另一边,威尔逊凑到林逸飞身边,压低声音道:“林工,那些数据……”
林逸飞点了点头,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保护良好的微型存储卡:“需要找到一个兼容的、还能运作的终端设备。希望能从这些碎片里找到关于那些生物的行为模式、弱点,或者……控制中心内部结构的线索。这可能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
希望,如同在无尽深渊中点燃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摇曳,却顽强地刺破黑暗,照亮了一隅,也照亮了每个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
宋墨涵听着身边同伴们压低嗓音的交流,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顾锦城渐渐趋于平稳的体温和脉搏。她想起自己在他昏迷时,于心中立下的无声誓言;想起他平日里冷硬、不苟言笑的外表下,偶尔流露出的、对队员生命的极度重视;想起两人在枪林弹雨和生死边缘一次次不经意的回护、无需言说的默契。
在这与世隔绝、危机四伏的地底深渊,身份、地位、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信任、依托,以及那份在血与火、绝望与希望的交织中淬炼出的,无需言说却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顾锦城的手更紧地贴合在自己的掌心,仿佛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要将自己的生命线与他的彻底交织,共同面对前路未卜的黑暗。
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她凝视着他沉睡中逐渐恢复平静的容颜,在心中再次无声地、无比坚定地 reaffirm 那个誓言:
“无论前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微弱的曙光,我们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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