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我可以把他……交给你们。”
多弗朗明哥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
莫奈和库蕾哈,同时失声惊呼。
莫奈更是激动地抓住了多弗朗明哥的手臂。
“少主!你不能!”
“那是罗西南迪少爷啊!”
多弗朗明哥没有理会她们。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与判官的这场博弈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要他活着。”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要你们,用世界政府最顶尖的医疗技术,用你们所知的一切方法,压制住他体内的‘恶种’,让他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
“我要他拥有正常的人生,而不是成为你们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这是,交易的唯一前提。”
电话虫那头,再次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漫长。
多弗朗明哥能感觉到,电话虫另一端的那个男人,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一个活着的,承载着未知力量的“钥匙”。
其价值,远比一具尸体要大得多。
但是,这也意味着,要违背“神”的谕令。
“……我凭什么相信你?”
终于,判官开口了。
“你之前用‘钥匙’的谎言,欺骗了鬼蜘蛛,也欺骗了我们。”
“我怎么知道,这一次,不是又一个陷阱?”
“很简单。”
多弗朗明哥笑了。
“因为这一次的筹码……”
他抬起另一只手,那把从医疗室里带出来的,沾染着他母亲鲜血的解剖刀,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将冰冷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是我。”
“我用我的命,来保证这个交易的真实性。”
“你们带走罗西南迪,救活他。”
“而我,会死在这里。”
“一个死了的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和一个活着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钥匙’。”
“这笔买卖,你们不亏。”
“而且……”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的低语。
“只有我死了,罗西南迪这把‘钥匙’,才会彻底稳定下来,成为你们可以研究的‘圣物’。”
“否则,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那个不稳定的‘认证程序’。”
“我的意志,会随时引爆他。”
“让他和你们……同归于尽。”
电话虫的另一端,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
多弗朗明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判官的心上。
真假难辨。
虚实相生。
这个男人,已经将谎言和恫吓,玩弄到了极致。
用自己的生命,来完成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豪赌!
“好。”
许久之后,判官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我答应你。”
“但是,我需要亲眼确认。”
“当然。”
多弗朗明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莫奈。
女孩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身体因为恐惧和悲伤,而在不住地颤抖。
“莫奈。”
他轻声呼唤。
“少……少主……”莫奈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扶我进去。”
“我……想再看看他。”
莫奈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顺从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搀扶着多弗朗明哥,一步一步,走向医疗室。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库蕾哈医生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走向生命终点的男人,苍老的脸上,满是复杂。
她想说些什么。
想骂他是个疯子,是个混蛋。
但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医疗室内。
罗西南迪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胸口那个紫黑色的螺旋,旋转的速度,似乎又变快了一些。
多弗朗明哥挣开了莫奈的搀扶。
他独自一人,走到了病床前。
他伸出手,想要像从前一样,摸一摸弟弟那头金色的短发。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怕自己手上残留的血污,弄脏了这片最后的干净。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
仿佛要将弟弟的模样,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罗西。”
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对不起。”
“哥哥,好像……又要食言了。”
“说好要让你拥有一个光明快乐的童年,结果,却把你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说好要永远保护你,结果,却要用你的未来,去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一直都不是。”
“从我占据这具身体开始,我就在利用你,利用父亲,利用母亲……”
“我用你们的爱,来填补我那颗空洞的心。”
“我用守护你们的名义,去行使那些连我自己都唾弃的手段。”
“我才是……最自私,最卑劣的那个。”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跪在了罗西南迪的病床前。
这个桀骜不驯,连“神”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第一次,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如果有来生……”
“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哥哥了。”
说完,他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决绝。
他举起了手中的解剖刀。
没有丝毫犹豫。
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不——!”
门外,莫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多弗朗明哥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体内疯狂流逝。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耳边,传来了库蕾哈和莫奈的哭喊声。
还有远处,那场战斗传来的,渐渐远去的轰鸣。
他能感觉到。
电话虫那头,判官的意志,已经降临。
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这艘船。
他们是来……回收“圣物”的。
很好。
交易……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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