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辰荣军第一勇将，父亲座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她曾在无数次宫宴和庆典上，见过这位功勋卓着的将军。她以为，他早已战死在西炎大军的铁蹄之下。
洪江的目光落在云袖脸上，那双铁铸的眼眸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洪江，参见云袖王姬！”
这一跪，这一声称呼，让周围围观的百姓炸开了锅。
“王姬？那个云神医是王姬？”
“辰荣国的王姬？我的天，她怎么会在这里开医馆？”
云袖脸色煞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连忙上前想扶起洪江：“将军快请起！这里没有王姬，只有一个叫云袖的医女。”
洪江却执拗地跪着，虎目含泪：“王姬殿下，末将有罪！未能护得辰荣周全，未能护得王族血脉，致使殿下流落至此，受此委屈！”
“将军言重了，国破非你之罪。”云袖心中酸楚，却还是强作镇定，“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洪江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恳求与决绝：“末将斗胆，恳请王姬殿下移步，救救我那数千袍泽弟兄！”
他将残部的境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他当年拼死护着一部分辰荣军杀出重围，一路东躲西藏，最终逃进了清水镇外的深山之中。但连年征战，缺医少药，加上山中毒瘴侵袭，如今军中伤兵满营，病患遍地，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昨日那个被救的士兵回去后，将云袖神乎其技的医术一说，洪江在震惊之余，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他没想到，这位神医，竟是他们辰荣失散的王姬。
云袖听着，心如刀割。她看向后院，目光带着询问。
敖萱的声音平平淡淡地从里面传来：“进来谈。”
洪江一愣，这才注意到医馆里还有一个气息悠然的少女。他站起身，带着满腹的疑惑，跟着云袖走进了后院。
当他看到那个坐在石桌旁，气度闲适得仿佛与这凡世格格不入的青衣少女时，心头一凛。他戎马一生，见过的强者不知凡几，却从未见过这般深不可测之人。她明明就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纱的感觉。
“我并非辰荣王族。”敖萱开门见山，替云袖撇清了关系，“云袖姐弟如今跟着我，过去的一切，都已是过去。你若想让她去救人，求的不是她，而是我。”
洪江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审视着敖萱，沉声道：“姑娘是何人？为何要收留我辰荣王姬？”
“我是谁不重要。”敖萱抬手，给云袖倒了一杯安神茶，“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兵，也能毁了你的兵。现在，是你求我，拿出你求人的态度。”
洪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一生刚烈，何曾受过这等话语。但一想到营中那些在痛苦中呻吟的弟兄，他身上的傲气与怒火，又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对着敖萱，这个看起来比他女儿还小的少女，深深地躬身一揖：“请姑娘出手相助，洪江愿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我不需要。”敖萱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我只是不想看云袖伤心。不过，你的营地在深山之中，来回不便。我可没工夫陪你们在泥地里跋涉。”
洪江面露难色：“这……山路崎岖，毒瘴弥漫，确实难行。末将可以派人全程护送……”
“不必了。”敖萱打断他，“我自有办法。”
她说完，对着院外空无一人的角落说了一句：“出来吧，你的同伴需要一个车夫。”
洪江正莫名其妙，忽然感觉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阴冷至极的寒气凭空出现。他猛地回头，只见院墙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美得有些妖异，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最诡异的是，他身后竟隐约有数个晃动的影子，仿佛有多个头颅重叠在一起。他看着敖萱，眼神冰冷而警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相柳？”洪江失声惊呼。
这白衣男子，正是他麾下最神秘也最强大的助力，九头妖蛇相柳！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他似乎早就到了，只是在畏惧这个青衣少女，不敢现身。
相柳没有理会洪江，只是对着敖萱冷冷地开口：“我不是车夫。”
“哦？”敖萱挑了挑眉，“那你就是想让我亲自走过去了？”
相柳沉默了。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压制，比他见过的任何神族都要恐怖。上一次他只是远远窥探了一下翠微山，就被那股无形的道韵惊得差点神魂溃散。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这修行了数千年的道行，就会化为乌有。
“我可以带你们去。”相柳最终还是妥协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憋屈。
敖萱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云袖，带上你的药箱。我们去出个诊。”
她又瞥了一眼相柳，随手从旁边花圃里拔起一株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紫光的怪草，扔了过去：“赏你的。别一副我欠了你几百年的样子。”
相柳下意识地接住那株草，定睛一看，九个脑袋齐齐一震。
“紫腐断魂草？！”
这可是上古奇毒，早已绝迹。此物对他这种修炼毒系神通的妖兽而言，不亚于仙丹神药！他费尽心机寻找了数百年都未曾找到，这个女人竟然把它当路边的野草一样拔了丢给自己？
相柳看着手中的毒草，又看了看敖萱那云淡风轻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洪江已经彻底看傻了。他引以为傲、连他都无法完全驾驭的妖神相柳，在这个少女面前，竟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他忽然觉得，辰荣的未来，或许……真的有了一线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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