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以吞噬一切的速度降临。
白日里酷热的沙漠，温度骤降，寒风卷着沙砾，敲打着车窗，发出“噼啪”的声响。
车轮碾过沙砾，发出单调枯燥的声响。车内的气氛比车外的戈壁还要沉闷。叶流西开着车，目光如鹰隼，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扫一眼后座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孩。昌东则拧着眉，心思百转，那个刻着“萱”字的玉牌还在他口袋里，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与女孩身上数不清的谜团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叶流西猛地踩下了刹车。
轮胎在沙地上划出两道刺耳的痕迹，车身剧烈一晃。敖萱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得向前一冲，额头差点撞在前排座椅上。
“怎么了？”昌东立刻警觉起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叶流西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死死锁住前方。
车窗外，原本平坦的沙地像是活了过来。沙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涌动，掀起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沙浪，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的越野车包围而来。那声音，像是无数把小刀在刮擦着玻璃，细碎、密集，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质感。
“沙蜥，”叶流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这么多……冲着我们来的。”
话音未落，一只沙蜥猛地从车头前的沙地里破土而出。那东西约有半米长，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甲，在日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它的头颅扁平，一双竖瞳里没有半点活物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欲望。它张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利齿，发出一阵“嘶嘶”的威胁声。
一只，两只，十只，百只……
转瞬之间，他们的车就被一片暗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无数沙蜥攀爬上车身，爪子在铁皮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噪音。车窗被蜥蜴的身体覆盖，光线迅速暗淡下来，整个车厢都陷入一种被活埋的幽闭感。
“下车！”叶流西当机立断，“在车里就是个铁皮罐头，等死！”
她一脚踹开车门，撞飞两只扑上来的沙蜥。昌东也立刻推开另一侧的车门，将吓得面无人色的敖萱从后座拽了出来，护在自己身后。
“你护着她，我来开路！”叶流西的声音在沙蜥群的嘶鸣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刀锋狭长，寒光凛冽。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精准而致命，刀光划过，便有暗金色的鳞甲被切开，墨绿色的血液飞溅。她的身法快得像一道鬼魅，在蜥群中穿梭，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抽搐的尸体。
昌东背靠着车门，用身体为敖萱隔开一片狭小的空间。他手持匕首，格挡着从各个刁钻角度扑来的攻击。这些沙蜥悍不畏死，一只倒下，立刻有三四只补上，它们的爪子和牙齿都带着剧毒，一旦被划伤，后果不堪设想。
“它们太多了！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昌东一边格挡，一边冲着叶流西大喊。他已经感觉到体力在飞速流失，手臂也开始发酸。
敖萱蜷缩在昌东身后，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看着叶流西浴血奋战的身影，看着昌东愈发吃力的防守，脑子里一片空白。混乱中，一只沙蜥绕过了昌东的防御，像一道暗金色的闪电，直扑她的面门。
“小心！”昌东嘶吼着回身，一脚踢飞了那只沙蜥。
但另一只沙蜥却趁着这个空隙，从侧面扑了上来。它的利爪划过，昌东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爪子抓向敖萱。敖萱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挡，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
一道数寸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皮肉翻卷。然而，从伤口里涌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
那是一滴滴宛如融化了的黄金般的液体，粘稠而明亮，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一滴金色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滑落，滴答一声，掉进了脚下的黄沙里。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诡异地安静了一刹那。
原本疯狂进攻的沙蜥群，动作齐齐一滞。它们那冰冷的竖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情绪的波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不安的骚动。离得最近的几只沙蜥甚至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攻击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敖萱自己也愣住了，她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奇异的金色血液，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是现在！”
叶流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眼神一厉，攻势比之前更加凶猛。刀锋如泼墨，每一次挥洒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沙蜥，此刻却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阵型大乱，有的甚至开始掉头往沙地里钻，企图逃离。
昌东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目光在敖萱手臂上那道流淌着金色血液的伤口和节节败退的兽群之间来回移动，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片刻之后，最后一只沙蜥也消失在了沙海之下。
危机解除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沙尘的味道。叶流西站在一地蜥蜴尸体中央，胸口微微起伏，她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一道血痕，转过身。
她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直接走到敖萱面前。她没有去看那道诡异的伤口，而是抬起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刃，直直刺入敖萱那双依旧茫然而空洞的眼眸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冰冷而锐利的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敖萱的脑海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炸开，敖萱发出一声短促的抽噎，双手抱住了头。她的眼前骤然一黑，随即，一个破碎的画面闪电般划过——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伟宫殿，它矗立在深海之中，被翻涌的海浪所环绕，庄严，神圣，却又遥远得不似人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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