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刚刚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了回去。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纤细却无比张扬的背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波动。
东方彧卿脸上温和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这个女人……是谁？
她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擂台上，鬼煞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小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鬼煞还狂的人！”
他死死地盯着宁萱，眼中满是残忍和暴虐。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嘶吼着，全身黑气暴涨，整个人化为一道浓郁的黑影，带着能腐蚀一切的邪功，朝宁萱扑了过去。
“就让我好好享受，把你撕碎的乐趣吧！”
黑气如墨，瞬间吞噬了擂台上的光。
那不是单纯的法术，而是混合了怨毒、憎恨与无数亡魂哀嚎的邪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台下修为稍弱的弟子已经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鬼煞的身影彻底融入那片浓郁的黑暗中，整片黑暗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朝着宁萱当头罩下。
他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连同她的骨头和神魂，一起碾碎、吞噬。
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让温丰予的脸色都变了。
霓千丈下意识地攥紧了扶手。
白子画刚刚坐下的身体，再度绷紧，蓄势待发。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仙魔变色的一击，宁萱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只扑来的鬼爪。
她只是看着黑气中那道扭曲的人影，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定。”
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呢喃。
刹那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停了。
仙乐停了。
人们的呼吸停了。
那团咆哮着、翻涌着、企图吞噬一切的浓郁黑气，就那么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中。
鬼爪的利尖，距离宁萱的发梢不过三寸。
爪上翻滚的怨魂黑影，脸上狰狞的表情，甚至连空气中被腐蚀出的细微波纹，都分毫毕现地静止了。
一尊活生生的、由邪恶与杀意构成的雕塑。
“哐当。”
不知是谁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却无人理会。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来。
白子画霍然起身，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撼动。
这不是仙术。
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力量。
角落里，东方彧卿脸上的温和笑意彻底僵硬、碎裂。
他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化为齑粉，茶水混着粉末从他指缝间滴落，他却毫无察觉。
计划？
棋子？
在这一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谋算，都成了一个苍白而可笑的笑话。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擂台上，宁萱似乎对这石破天惊的效果并不满意。
她微微蹙了蹙眉，又吐出了第二个字。
“碎。”
话音落下。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
那尊凝固在半空的“雕塑”，从鬼爪的指尖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
“砰！”
护佑着鬼煞周身的、那足以腐蚀万物的邪功黑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黑色的粉尘，然后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吹过，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
失去了邪功支撑，鬼煞本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他没有摔在坚硬的擂台上。
一股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托住了他，将他轻轻地送下擂台，平放在地面上。
他双目紧闭，昏死过去，身上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伤痕。
控制。
绝对的控制。
这比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更让人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宁萱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些已经完全呆滞的人群，从白子画，到各派掌门，再到那些之前还跃跃欲试的弟子。
她百无聊赖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朝阳峰顶。
“还有谁？”
朝阳峰顶，落针可闻。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敢回答。
之前那些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人，此刻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擂台上那个身影对视。
开什么玩笑？
上去送死吗？
连鬼煞那种邪魔都被两个字轻松解决，他们上去，恐怕连一个字都撑不过。
霓漫天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她之前所有的嫉妒、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恐惧。
她终于明白，自己和花千骨的差距，不是那一把流光琴。
而是花千骨身边，站着一个神。
见无人应答，宁萱觉得有些无趣。
她走到大殿中央的香案前，随手拿起了那只银色的铃铛。
幻思铃。
引得无数仙家趋之若鹜，不惜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也要争夺的神器。
宁萱把它放在手心掂了掂，又凑近看了看。
然后，她撇了撇嘴。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她手臂一扬，将那只铃铛随手抛了出去。
一道银色的流光划过半空。
“小骨，接着。”
花千骨下意识地伸手一接，那只造型古朴的铃铛便稳稳落在了她手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余温。
“这东西……给我？”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
“给你当个小挂件吧。”宁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这玩意也就这点用处了”的嫌弃，“挂在琴上，叮叮当当的，应该还挺好听。”
挂件？
叮叮当当？
听着这话，太白掌门温丰予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晕过去。
其余各派掌门也是面皮抽搐，心头在滴血。
那可是十方神器！幻思铃！
就这么……成了一个小挂件？
整个仙界论道大会，这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就以这样一种荒诞到极致的方式，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东方彧卿缓缓坐下，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那双不断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完了。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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