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济公在灵隐寺被监寺广亮设宴相求,欲请其相助化解海潮寺广慧师徒的劫难。酒足饭饱,济公也不再拿乔,答应出手。当下便带着广慧的两个徒弟——智清、智静,离了灵隐寺,往石杭县而去。
一路上,济公踢踏着破草鞋,摇摇晃晃走在前面,嘴里信口哼唱着不知名的山歌小调,词意俚俗却暗含警世之味:
“劝世人呐,要修福,茅屋不漏心便足。布衣不破胜罗衣,茅屋不漏如瓦屋……不求荣,不受辱,平生安分随世俗……也不华,也不朴,一心正直无私处……七情深,儿爱度,雨里鲜花风里烛。多少乌头送白老,多少老人为少哭……满库金,满堂玉,何曾免得无常路?临危只落一场空,只有孤身无伴仆……张门田,李门屋,今日钱家明日陆。桑田变海海为田,从来世事多反复……时未来,眉莫蹙,八字穷通有迟速。甘罗十二受秦恩,太公八十食周禄……笑阿房,谈今古,古来兴废如棋局。本劝世人即回头,我今打破迷魂路……”
这歌声时而诙谐,时而苍凉,智清、智静跟在后面,听得似懂非懂,只觉这位师叔行事说话,处处透着玄机。
走了一程,济公回头嚷道:“喂,你们两个小秃驴,脚底下沾了浆糊了?能不能走快些?照这个速度,走到石杭县,万缘桥都自己长好了!”
智清苦着脸道:“师叔,不是我们不走快,实在是这几日游街示众,又饿又累,腿脚发软啊!”
济公眼睛一瞪:“腿是长在你们身上不?”
智清、智静一愣:“师叔这话说的,腿不长我们身上,还能长您身上不成?”
济公嘿嘿一笑:“既然长在你们身上,那就好办!和尚我帮你们一把,给你们‘轰’着走!”
二人不解:“轰着走?怎么轰?”
济公也不答话,口中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
咒语刚落,智清、智静顿觉一股无形巨力从背后涌来,双脚如同装了轮子,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竟让两人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哎呦!师叔!快收了神通吧!前面是大树!撞上就完蛋啦!”智清眼见要撞上一棵合抱粗的杨树,吓得魂飞魄散,闭眼大叫。
济公在后面慢悠悠地喊:“慌什么!敕令赫!拐弯!”
说也奇怪,眼看就要撞上,两人身体竟不由自主地一扭,险之又险地贴着树干绕了过去!还未等喘口气,眼前又出现一条三四丈宽的河流,波涛滚滚!
“妈呀!河!师叔救命!我们不会水啊!”智静惨叫。
“加把劲!蹿过去!”济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二人只觉脚下一轻,身体腾空而起,竟如腾云驾雾般,“嗖”地一下越过了河面,稳稳落在对岸!这一路,真是遇树拐弯,遇河飞渡,把两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如此这般,不到半日功夫,竟已到了石杭县地界。那股推力骤然消失,智清、智静如同散了架一般,“噗通”瘫倒在地,大口喘气,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济公溜溜达达走过来,掏出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塞进他们嘴里:“吃了,补补元气。你二人先去海潮寺给你们师父报个信,让他安心。然后到县衙来找我。记住,别乱跑!和尚我这就去找那县太爷讲讲道理,问问他凭什么锁拿我们出家人!今天就要开始化缘,明天就动工修桥!”
智清、智静只觉药丸下肚,一股暖流散遍四肢,疲惫顿消,心下骇然,对这位师叔更是敬畏,连忙答应,挣扎起身,往海潮寺报信去了。
济公则摇摇晃晃,直奔石杭县衙而来。到了衙门口,见几个值日的班头正守在门前,他便大模大样地要往里走。
一个班头伸手拦住,上下打量这穷和尚,呵斥道:“哎!那和尚!瞎闯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济公掏掏耳朵:“啥地方?渴了,进去讨碗茶喝。”
班头气笑了:“讨茶?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茶馆吗?”
“哦,不是茶馆啊?”济公咂咂嘴,“那准是饭铺子!和尚我饿了,进去买壶酒,切斤牛肉!”
班头怒道:“疯和尚!胡说什么!这是县衙大堂!是打官司的地方!”
济公一听,来了精神:“打官司?好啊!和尚我正想打场官司!”
班头不耐烦了:“你告谁?”
济公指着班头鼻子:“告你!”
班头一愣,火冒三丈:“告我?我招你惹你了?”
济公理直气壮:“没招惹就不能告了?我看你印堂发暗,今日合该有场官司!就告你拦路抢劫,敲诈和尚我的香火钱!”
班头气得直跳脚:“一派胡言!谁抢你钱了?谁敲诈你了?你个疯和尚,快滚开!”
济公却扯着嗓子嚷起来:“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官差打人啦!欺负出家人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衙门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位精神矍铄、身着皂袍、年约六旬的老者踱步出来,沉声道:“何人在此喧哗?”
众班头一见,忙躬身道:“徐管家,您老来了!是个疯和尚,在此胡搅蛮缠!”
这位老管家非是旁人,正是知县徐致平的心腹家人徐忠。他抬头一看济公,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抢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口称:“哎呀!不知圣僧佛驾光临,老奴徐忠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这一下,把几个班头全看傻了!这徐管家是知县老爷从家里带来的老人,最是稳重体面,今日竟给一个穷和尚行此大礼?这和尚什么来头?
书中暗表,这其中有一段渊源。当年,徐致平还未发迹时,曾遭奸人陷害,主仆落难,性命攸关之际,幸得一位侠士赵斌与义士尹士雄搭救,方才脱险。而在那过程中,他们曾偶遇济公,蒙圣僧暗中点拨相助,才得以化险为夷。徐致平此后科举连捷,放了这石杭知县,老管家徐忠一直随侍在侧,故而认得济公,深知这位看似疯癫的和尚实乃活佛降世。
济公见徐忠跪下,伸手虚扶,却对那班头眨眨眼,对徐忠道:“老管家快起。不是和尚我胡闹,是这位差官老爷跟我要门包(进门礼)。我说身上就三两碎银子,都给了他,他嫌少,非要十两不可,不然不给我通禀,还要赶我走。我这不跟他理论嘛!”
徐忠一听,脸色一沉,看向那班头:“真有此事?尔等竟敢如此大胆,敲诈到圣僧头上?还不快将银子拿出来!平日定是舞弊惯了!”
那班头顿时慌了神。原来他刚才确实替人说了情,刚收了三四两银子的好处,正揣在怀里。此刻被济公点破,又被管家呵斥,真是百口莫辩,支支吾吾道:“管家明鉴……这,这银子是……是小人自己的……”
徐忠厉声道:“还敢狡辩!速将银子交与圣僧!否则回禀老爷,革了你的职事!”
班头吓得面如土色,只得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那几块碎银子,递给济公,哭丧着脸道:“大师父……银子给您……小的再也不敢了……”
济公却哈哈一笑,并不去接:“和尚我跟你开玩笑呢!这银子既是你的,自己留着买酒喝吧。今日小惩大诫,是让你长个记性,莫要狗眼看人低,更莫要仗势欺人!需知我和尚乃是灵隐寺济颠僧!下次再来,可别再拦我了。”
班头这才如梦初醒,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名震临安的活佛济公!连忙磕头如捣蒜:“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活佛!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围衙役百姓闻言,顿时轰动起来:“原来是济公活佛!”“活佛来了!”“快磕头!”一时间,衙门口跪倒一片。
济公摆摆手,对徐忠道:“老管家,起来吧,带和尚我去见见你们老爷。”
徐忠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引着济公进入县衙后院书房。知县徐致平正在批阅公文,闻报济公到来,又惊又喜,连忙整衣出迎,一见济公,便躬身施礼:“不知圣僧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一别经年,圣僧风采更胜往昔!”
济公笑道:“县太爷客气了,你这官做得可还安稳?”
徐致平恭敬道:“托圣僧洪福,一切尚好。不知圣僧今日前来,有何指教?”他将济公请入上座,亲自奉茶。
济公喝了口茶,道:“指教不敢当。和尚我来,是为你县内一桩公案——海潮寺广慧师徒偷砖一事。”
徐致平心中一凛,忙道:“弟子实在不知海潮寺僧人与圣僧有旧,若早知如此,断不敢锁拿。既是圣僧出面,弟子即刻命人放了他师徒便是。”
济公摆摆手:“哎,话不是这么说。广慧偷砖修墙,触犯律例,该罚。你罚他化缘修桥,也是正理。和尚我此来,并非要你徇私放人,而是想跟你打个商量。”
徐致平道:“圣僧请讲。”
济公道:“这万缘桥,乃是交通要道,坍塌已久,百姓往来不便,确需修缮。你罚广慧化银万两,凭他们师徒,只怕化到猴年马月也凑不齐,徒然受苦。不如这样,这化缘修桥的功德,让给和尚我来做,如何?”
徐致平闻言,眼中一亮,击掌道:“若得圣僧出手化缘,莫说万两,便是数万两亦非难事!此乃本地百姓之福!只是……如此一来,对广慧师徒的惩戒……”
济公笑道:“惩戒的目的在于使其知错,而非逼入绝境。广慧已知厉害,和尚我再加以训诫,令其日后谨守清规便是。再者,修桥补路,本是功德,若因惩戒而延误利民之事,岂非本末倒置?”
徐致平沉思片刻,展颜道:“圣僧所言极是!弟子愚钝。只是……这修桥工程浩大,万两白银恐仍不足。且石杭县并非富庶之地,恐难募得巨款。”
济公神秘一笑,凑近低声道:“县尊大人,你且附耳过来……”
徐致平连忙侧耳倾听。只见济公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低声细语了一番。徐致平初时皱眉,继而惊讶,最后抚掌大笑,连连称妙:“妙哉!妙哉!圣僧此计,既惩奸佞,又聚善财,更利民生,一举数得!下官必当全力配合!”
究竟济公对徐知县说了什么妙计?这修桥的万两白银,又将从何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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