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观大殿内,气氛压抑而凝重。赤发灵官邵华风高踞法座,面有得色。那件形如皮囊、看似不起眼的“乾坤子午混元钵”已被他用朱砂符箓层层封好,置于身侧特设的香案之上。
“六个时辰,只需六个时辰,”邵华风抚摸着冰凉的钵体,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任那妖僧是千年精灵所化,也要在这钵内三昧真火中化为脓血!此乃他自寻死路,怨不得山人!”
殿下众妖人纷纷阿谀:“祖师爷法力无边!”“有此至宝,何愁大事不成!”
正当殿内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左门真人陈本亮脚步匆匆而入,神色略显古怪,禀报道:“启禀祖师爷,山门外有八卦山松阴观坎离真人鲁修真求见。”
“鲁修真?”邵华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这个名字,勾起了他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他本是鲁修真门下弟子,却因心术不正,盗取镇观之宝乾坤子午混元钵,叛出师门,另投邪道马道玄,才有了今日之势。
略一沉吟,邵华风冷笑道:“他来得倒快。按说,他曾是我授业之师。然则,不久之后,我便是面南背北的九五之尊,君臣之礼重于师徒之情。更何况,我早已另投明师(马道玄)。罢了,叫他进来,看他有何话说。”
时间回溯到数个时辰前。八卦山松阴观内,清幽寂寥。坎离真人鲁修真正在静室打坐,忽闻道童禀报,有自称刘妙通者,奉济公禅师之命前来送信。
鲁修真命人引入。刘妙通进入静室,只见鲁修真端坐蒲团,虽布衣道冠,却仙风道骨,面如古月,发似冬雪,一部银髯飘洒胸前,令人望之肃然起敬。刘妙通连忙行礼,说明来意,并将济公书信呈上。
鲁修真展开书信,先是一愣——信笺抬头处,并非文字,而是用墨笔画了一个酒坛子,上面钉着七个楔子(锯子),正是济公游戏风尘的诙谐笔法。再看内容,却是言辞恳切:
“灵隐寺道济字启鲁真人台鉴:日前一别,天各一方,思念殊深。真人清修古观,德高望重,贫僧敬仰。今有要事相告:令徒邵华风,盘踞慈云观,聚匪作乱,设黑店黑船,拍花害人,罪孽滔天。更将小徒悟禅用乾坤子午混元钵所擒,命在旦夕。念在诛恶即是行善,且此宝本为贵观之物,祈请真人速驾临慈云观,设法搭救。事态紧急,万勿延迟!”
鲁修真看罢,长叹一声。他早已风闻邵华风劣迹,只是碍于曾有一段师徒名分,且自身清修,不愿多涉红尘恩怨。但如今,邵华风不仅为祸愈烈,更动用当年盗走的镇观之宝害人,擒的又是济公弟子,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坐视。济公信中所画酒坛钉楔,暗含“解困”、“破局”之意,亦是点醒他勿再因循。
“刘妙通,你且替我照看观中琐事,我即刻动身。”鲁修真不再犹豫,吩咐一声,便驾起遁光,离了八卦山。
他先至常州府衙门,与济公、顾国章一会。济公见他到来,已知其意,直言道:“真人来得正好!小徒悟禅已被那混元钵所困,真人速去施救,迟则生变!”
鲁修真亦不多言,告辞出府,再驾遁光,直飞慈云观。
陈本亮引鲁修真步入大殿。鲁修真目光扫过殿内群魔乱舞之象,最后落在法座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邵华风大模大样地坐着,只微微抱拳:“真人来了,看座。”语气淡漠,全无弟子之礼。“你我虽有旧谊,然我不日将登大宝,先论君臣。况且,我已另拜马道玄仙师为师。”
鲁修真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叹,此子果真已无可救药。他依言在旁边坐下,淡然道:“贫道此来,非为别事。听闻你在此声势浩大,特来一观。另则,久闻你得一异宝,名‘乾坤子午混元钵’,乃当年八卦山镇观之物,贫道竟未曾细观。今日可否取出,让贫道一开眼界?绝无他意。”
邵华风听闻此言,心中警惕稍松,暗想:让他看看也无妨,量他也不敢在慈云观放肆。便道:“真人要看,自无不可。只是此刻钵中正装着那济颠的徒弟,一个小妖。若起封盖,恐其走脱。”
鲁修真故作惊讶:“哦?竟装着人?是何模样?”
邵华风得意道:“是个小妖僧,已被我擒下,六个时辰后便化脓血。真人要看,切莫启封。”
鲁修真点头:“自然,贫道只是好奇这宝物形制。” 遂命童子将混元钵取来。
混元钵入手,鲁修真仔细端详,仿佛真是鉴赏宝物。他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封口的符箓,口中却道:“此物样式古朴,却不知内中玄妙何在?” 说话间,暗中已运起本门心法,一股纯阳真气悄无声息地透入符箓缝隙。
邵华风解释道:“内有三昧真火,能炼化万物,纵是罗汉金身,也难抵挡……”
他话音未落,鲁修真突然“咦”了一声,手腕看似不经意地一抖——那贴在钵口的符箓,竟被他真气震得微微一翘!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符箓脱落一角,钵盖缝隙中“哧溜”冒出一股黑烟!
黑烟落地,瞬间化作小悟禅的身影!他显然在钵中吃了大苦头,身形略显虚幻,但一得自由,反应极快,二话不说,“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黑光,直射殿外,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殿内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邵华风猛地站起,又惊又怒:“鲁修真!你……你竟敢放走妖僧!”
鲁修真一脸“愕然”与“懊悔”,摊手道:“这……贫道实是无心之失!定是年久失修,符箓不牢……唉,小小妖物,逃便逃了,料他也掀不起大浪,日后再擒便是。” 说着,竟拿着那混元钵,转身就要往外走。
邵华风此刻哪还看不出鲁修真是故意为之?分明是受济公指使前来救人!他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站住!鲁修真!你分明与济颠串通,坏我好事!还想拐走我的宝贝?今日你既踏入慈云观,休想再走出去!给我拿下!”
鲁修真闻言,更不答话,将混元钵往袖中一揣,身形如一道青烟,直向殿外飘去。
“追!”邵华风怒吼一声,亲自率众追出。然而,鲁修真道法玄妙,遁光迅疾,等邵华风等人冲出山门,早已不见其踪影,连一丝气息都捕捉不到了。
邵华风站在山门外,望着空荡荡的山道,气得浑身发抖。不仅煮熟的鸭子飞了,连镇教之宝也被“师父”当面拐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众妖人围上来,面面相觑,有人忧心道:“祖师爷,宝物丢失,如何是好?那济颠若再来……”
邵华风强压怒火,冷哼道:“无妨!失了混元钵,我还有万花山圣教堂八魔道友,个个神通广大,拿济颠易如反掌!还有陆阳山法洪,亦是我臂助!” 他嘴上强硬,心中实已方寸微乱。
正在此时,双钩护背张三郎探事回来,又报来一桩不利消息(消息内容应为后续伏笔,此处略过)。邵华风听罢,更是须发戟张,恶向胆边生,当即决定,要派人连夜潜入常州府行刺,以泄心头之愤!
一场更加激烈的风暴,已然在暗夜中酝酿。而成功救出悟禅、夺回本门之宝的鲁修真,又将如何与济公汇合,共商下一步破敌之策?慈云观这龙潭虎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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