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雷鸣、陈亮被诬陷为七里铺劫杀命案的主犯,押上丹阳县公堂。知县郑元奎不容分说,便要动刑。陈亮据理力争,要求人证对质。万万没想到,知县传上堂来的“证人”,竟是那曾被陈亮擒获、又因杨明求情而放走的毛贼——宋八仙!
陈亮一见宋八仙被衙役推搡着上堂,双膝跪倒,心中便是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顶门!暗道:“坏了!这厮乃是无赖泼皮,今日在此,定无好话!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原来这宋八仙,本是本地一个游手好闲、惯于偷鸡摸狗的混混。前番陈亮、雷鸣、杨明奉济公之命前往马家湖送信,途中陈亮在树林解手,这宋八仙竟持刀从背后偷袭,还想冒充“圣手白猿”陈亮的名头打劫。结果被陈亮当场擒获。当时雷鸣、陈亮怒不可遏,欲将其就地正法,幸得镇威八方杨明(一位仁厚长者)劝阻。杨明念其初犯,非但未伤他性命,反而赠他五两银子,劝他改行做点小买卖,莫再为恶。岂料这宋八仙恶性难改,银子花光后,恶习复发,竟胆大包天,在七里铺参与了那起明火执仗、抢劫卸任官员、杀死三条人命的滔天大案!同案犯有五六人,作案后大多分赃远遁,唯独这宋八仙流连本地,嫖赌挥霍,最终被丹阳县马快擒获。
初审时,宋八仙为求活命,已将同伙供出,言明有通天和尚法雷、小丧门谢广、赛云龙黄庆等西川路贼人,但并未牵连雷鸣、陈亮。然而,世事难料,皮绪昌与法雷等人,正欲寻机除掉雷鸣、陈亮这颗眼中钉!
前日,雷鸣、陈亮堵着皮府大门叫骂,虽被管世宽用花言巧语暂时骗回,却已惊动了皮绪昌和法雷。法雷深知雷鸣、陈亮乃江湖硬手,此番结怨,必成心腹大患,便对皮绪昌道:“皮员外,此二人乃是亡命之徒,睚眦必报。今日虽暂时退去,他日必来寻仇。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不先下手为强,日后你我寝食难安!”
皮绪昌忧心忡忡:“法师有何妙计?”
法雷阴险一笑:“此事易尔!只需破费几百两银子,便可借官府之刀,取他二人性命!” 遂将毒计和盘托出:利用尚在狱中的宋八仙,买通他当堂反口,咬定雷鸣、陈亮才是七里铺劫案的主谋!如此一来,人证“确凿”,雷鸣、陈亮便是浑身是口也难分辨,必然被定成死罪!既可永除后患,又可顺利抢夺陈玉梅,可谓一箭双雕!
皮绪昌闻言大喜,连称:“此计大妙!银子不是问题!” 当即取出五百两白银,带着心腹家人,骑马直奔丹阳县。他先是找到监狱看守(俗称“管狱的”或“牢头”),姓钱。皮绪昌出手阔绰,直接奉上二百两雪花银,只求与宋八仙单独说几句话。那钱牢头见钱眼开,哪管什么王法?立刻悄悄将皮绪昌引入狱中一间僻静囚室。
宋八仙被提来,见一陌生富态员外,心中纳闷。皮绪昌屏退左右,低声道:“你便是宋八仙?我姓皮,今日特来送你一场富贵,也救你一条性命!”
宋八仙本是滚倒不堪,在狱中无人照应,吃尽苦头,闻言忙问端详。皮绪昌道:“你且说说,你眼下这官司,画供了没有?”
宋八仙道:“尚未定案,只过了一堂。眼下就我一人落网。”
皮绪昌点头:“好!既如此,你替我办件事。过堂时,你只需咬定两人,说他们才是七里铺案子的主谋!我先给你二百两现银,在饭馆给你立下折子,好酒好肉随你享用。事后,我再花上千两银子,上下打点,保你不死,最多判个流徙,几年后便可回来逍遥!”
宋八仙一听,既有银子花,又能活命,哪管什么天理良心?况且他本就对当初被陈亮擒获之事怀恨在心,当即一口答应:“皮大爷吩咐便是!不知要咬定何人?”
皮绪昌道:“便是那陈家堡开白布铺的陈亮,还有他那个结拜兄弟雷鸣!”
宋八仙一听,狞笑道:“原来是他们!好极!陈亮与我有旧怨,此事包在我身上!”
皮绪昌见事已成,留下二百两银子,又悄悄塞给当晚值堂的书办五十两,嘱咐他将宋八仙的案子排在最先审讯。这值堂书办掌管安排审讯顺序,收了好处,自然照办。皮绪昌又去相熟饭馆,为宋八仙立下吃喝账折,一切打点妥当,这才志得意满回转家中。
是夜,郑知县升堂问案。值堂书办果然将宋八仙一案列在首位。知县传宋八仙上堂,照例问及同伙。宋八仙依计行事,磕头如捣蒜,佯装惶恐道:“大老爷明鉴!小人不敢隐瞒!同伙共有六人,其中三人已逃回西川。剩下两个为首的,就住在本地陈家堡!一个叫圣手白猿陈亮,一个叫风里云烟雷鸣!当初就是他二人起的意,我等只是听从。共劫得八百两银子,他们分了大头,只给我八十两。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青天!”
郑知县得此“供词”,如获至宝,立即签发拘票,捉拿雷鸣、陈亮。这才有了次日清晨,刘、杜二班头带人拘传雷鸣、陈亮之事。
此刻,公堂之上,宋八仙跪在雷鸣、陈亮身旁,面对知县询问,指着二人,信口雌黄,表演得淋漓尽致:“雷大哥,陈大哥!事到如今,你们就认了吧!当初是你们拉我入伙,在七里铺做下大案。说好我得小头,你们得大头。如今我落了难,吃了官司,你们怎能装作不知,撇下兄弟不管?我实在是熬不过大刑,才把二位供出来。念在往日一同吃酒耍钱的情分上,咱们一同画供,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啊!” 这番话虚虚实实,将他与陈亮原有的那点“过节”巧妙融入,更显得“真实”无比。
雷鸣、陈亮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陈亮厉声喝道:“宋八仙!你这无耻小人!满口胡言!公堂之上,自有神明!我何时与你一同作案?你先前冒充我名行劫,我心存善念饶你不死,你竟恩将仇报,反咬一口!”
宋八仙故作委屈状:“陈大哥,你就别狡辩了!我都招了,你们还能赖得掉吗?”
雷鸣性情如火,哪里忍得这般污蔑?暴吼一声:“好个狼心狗肺的囚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敢血口喷人!” 说着,竟欲起身扑过去!
“啪!” 郑知县将惊堂木拍得山响,厉声喝道:“大胆狂徒!雷鸣、陈亮!尔等目无王法,咆哮公堂,人证在此,还敢狡赖!看来不用大刑,尔等是不肯招认!来呀!将这二人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如狼似虎的衙役轰然答应,上前将雷鸣、陈亮掀翻在地,扒下中衣,抡起黑红水火棍,不由分说,狠狠打了下去!这衙门的板子,内中大有讲究,若得银钱打点,便是雷声大雨点小;若无人情,则是实实在在的杀威棒!可怜雷鸣、陈亮两位好汉,平素行侠仗义,今日却遭此无妄之灾!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打在肉上,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二人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却始终不肯呻吟求饶,只是口中连呼:“冤枉!冤枉!”
四十大板打完,二人已是气息奄奄,被拖回堂前跪倒。郑知县冷笑问道:“招是不招?”
陈亮强忍剧痛,昂首道:“老爷!这宋八仙分明是挟私报复,诬告良善!前番他冒充我名行劫,被我拿住,我友杨明赠银劝其向善,他却恶性不改,犯下大案。如今反咬我等,天理何在?求老爷明察!”
郑知县早已先入为主,又收了皮家好处,哪肯细查?把眼一瞪:“还敢强词夺理!看来板子还是打轻了!不动大刑,量你不招!来人!大刑伺候!给我夹起来!”
三班衙役发声喊,取来夹棍!这夹棍乃五刑之祖,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纵是铁打的汉子,也难熬这钻心刺骨之痛!衙役们如狼似虎,将雷鸣、陈亮的双腿套入夹棍,手握绳索,只等知县一声令下,便要用力收拢!
眼看两位豪杰就要屈打成招,命丧黄泉!堂上堂下,一片肃杀!皮家派来窥探的家人,在堂下人群中露出得意的奸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县衙大门外,传来一声清越入云、却又带着几分懒散戏谑的长呼: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和尚我有天大的冤枉要诉哇!”
这一声喊,不高不亢,却清晰地穿透喧哗,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俱是一愣,齐刷刷向衙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踢踏着破僧鞋的穷和尚,一手摇着破蒲扇,一手提着个酒葫芦,正歪歪斜斜地闯将进来,不是济公长老又是哪个?
郑知县正要动刑,被这一打岔,勃然大怒,拍案喝道:“何处来的疯僧,敢搅闹公堂?给我乱棍打将出去!”
济公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径自走到堂下,用扇子一指那已套上雷鸣、陈亮双腿的夹棍,摇头晃脑道:“哎呀呀!我说老爷,你这夹棍怕是拿错人了吧?真凶就在眼前,你不去夹,怎么反倒夹起捉拿真凶的功臣来了?莫非这丹阳县的王法,是专打好人,专护歹人的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郑知县又惊又怒,宋八仙脸色骤变,堂下皮家眼线暗道不好!这疯和尚是谁?他怎知内情?他又将如何在这龙潭虎穴般的公堂之上,扭转乾坤,搭救雷鸣、陈亮?
正是:湛湛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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