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研究院”的建设项目连夜被提上快车道,吴坤带着人开始疯狂地梳理供应链,李文的知识产权团队更是进入了“战时状态”,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和合作的律所里。整个星火科技的核心层,像一架被无形的手突然拧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沉默中,高速运转起来。
白天,林烨穿梭于各个会议室,听取汇报,做出决策,协调资源,脸上依旧是那份惯有的沉稳和决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来自远方的警告,以及和周老视频会议后所预见的、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对手不再是简单的价格战,不再是产品层面的竞争,而是要动用资本、法律、政治乃至全球供应链的力量,进行一场全方位的绞杀。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星火科技这艘刚刚起航、初显峥嵘的巨轮,即将驶入一片暗流汹涌、遍布冰山和暗礁的未知海域。
夜深了,喧嚣的办公楼渐渐安静下来。林烨没有回公寓,他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那盏台灯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核心元器件被断供,生产陷入停滞;在国际市场被无休止的专利诉讼缠身,耗费巨资却寸步难行;甚至……某些国家的市场对他们彻底关闭大门……
每一个可能性,都足以让一家科技公司伤筋动骨,甚至万劫不复。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不仅仅是对公司前途的担忧,更是对身后几千名员工、以及那些信任星火、与星火合作的伙伴们的责任。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林烨睁开眼,有些意外这么晚还有人来找他。“请进。”
门被推开,陈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也没有回家,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职业装,只是脱掉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澈而平静。
“看你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她轻声说着,反手关上门,走了进来,很自然地将外套搭在沙发背上,然后走到他办公桌旁,没有坐下,只是倚在桌边,低头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在想些事情。”林烨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但他眉宇间那抹无法化开的凝重,以及台灯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的眼袋,出卖了他。
陈薇没有说话。她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急切地追问“你在想什么?”或者给出一些空洞的安慰“别担心,会好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告诉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拿起他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杯,走到饮水机旁,重新给他接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手边。然后,她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一起,沉浸在这片静谧而沉重的夜色里。
她的到来,没有驱散林烨心头的压力,却奇异地让那份焦躁和孤独感消退了不少。就像在茫茫大海上独自航行的船只,突然看到了远处灯塔坚定而温暖的光芒,虽然风暴依旧,但内心却有了锚点。
过了许久,林烨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薇薇,你说……我们这次,能扛过去吗?” 这个问题,他白天绝不会问任何人,但在此刻,在这个静谧的、只有他们两人的深夜里,他忍不住问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陈薇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桌面、微微握紧的手背上。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还记得我们刚决定做‘玄武’芯片的时候吗?”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往事,声音轻柔而平稳,“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们疯了,一个小公司,要去碰最烧钱、最难的高端芯片。吴坤那会儿天天嚷嚷着说咱们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听到她提起吴坤当年的糙话,林烨嘴角忍不住微微扯动了一下。
“那时候,压力也很大,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投入会不会打水漂。”陈薇继续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但我们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吗?芯片做出来了,AR眼镜也落地了,还在医疗领域创造了奇迹。”
她转过头,看着林烨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眼神坚定而充满力量:“这一次,确实不一样。对手更强大,手段也更狠。但是,林烨,我们也不是当初那个在华光电子城租柜台的小公司了。我们有‘玄武’,有‘星火之眼’,有吴坤、周伟、秦风、李文……还有外面那么多愿意跟着我们一起拼的员工和开发者!我们有自己的技术壁垒,有国内市场的根基,还有周老他们在上面的支持。”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渗入林烨的心田。
“这场风暴,避是避不开了。”陈薇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平日理性形象稍有不同的铿锵,“既然避不开,那就迎上去!就像你说的,未雨绸缪,我们已经开始在做了。研究院、专利布局、供应链备份……我们在织自己的网,造自己的船。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退回国内市场深耕,或者在某些国际市场暂时受阻。但只要我们的根还在,技术还在不断进步,就没人能真正扼杀我们!”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且,这一次,你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拼图,瞬间击中了林烨内心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地方。所有的犹豫、沉重,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迅速转化为更坚定的力量。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勇气。他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疲惫被一种重新燃起的锐利和决心所取代。
“你说得对。”林烨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冷冽,“风暴要来,那就来吧。想用这种手段把我们按死,也没那么容易!”
他看着她,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爱意,有感激,更有一种超越了爱情的、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薇薇,幸好……有你。”
陈薇笑了,那是一种理解、支持、与他并肩面对一切的、毫无保留的笑容。“废话,我不陪你,谁陪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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