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仁对济安堂刘管事那番看似随意的“敲打”,如同冰水浇头,让林薇薇彻底清醒。她意识到,在赵守仁的严密监视下,任何试图通过常规途径接触刘管事的举动,都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必须开辟一条全新的、绝对隐秘的通道,绕过赵守仁的耳目,与刘管事建立直接联系。
这个计划风险极高,需要精密的策划、绝对的耐心,以及一丝不可或缺的运气。她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麻痹赵守仁,扮演好“勤勉却天资有限”的制药工角色;另一方面,暗中准备一份足以打动刘管事、且能安全送达的“敲门砖”。
她将目标锁定在最新试制成功的那批“进阶版益气养血膏”上。此膏用料更精(虽仍控制在家常可解释范围内),工艺更复杂,色泽醇厚,香气内敛,药效温和持久,远超市面普通货色,足以体现她的“进步”与“潜力”,却又不会惊世骇俗到引人过度觊觎。
她取出一小罐精心挑选的成品,选用最普通的粗陶小罐盛装,洗净晾干,确保毫无特征。她不敢附任何文字说明,唯恐留下笔迹破绽。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如何将东西安全送到刘管事手中,并让他明白来自何人?
她苦思冥想,最终决定利用“药香”作为无声的信使。她记得刘管事对药材气味颇为敏感。她将一小片自种的、香气特殊且罕见的“灵香草”叶子,用干净桑皮纸包好,塞入罐盖缝隙。此草香气清幽持久,略带蜜甜,与膏体本身香气融合,却能 subtly 区分,或能引起刘管事的注意与联想。同时,她将罐身用麻绳捆扎时,刻意打了一个特殊的、不易察觉的绳结——那是她平日捆扎药包时自创的、略微区别于常人的手法,算是一个极隐晦的签名。
最后,她需要选择一个万无一失的传递者与时机。王货郎风险太高,易被赵守仁察觉。她将目光投向了每月固定前来村中收取潲水、运送肥料的镇郊老农——冯老伯。此老汉沉默寡言,与村中无甚瓜葛,只与几户养猪人家打交道,绝不起眼。且他每月底都会前往镇郊几家大户送肥料,济安堂后巷亦在其路线附近。
时机则选在冯老伯每月底来村的清晨,天色未明,人迹罕至。
计划已定,她开始耐心等待。期间,她依旧每日前往制作点,“专心”打理驱虫香囊的产销,对赵守仁愈发恭顺,绝口不提任何与“新方”、“济安堂”相关之事,甚至故意让香囊的产量和质量保持在一个“稳定却平庸”的水平,毫无“突破”迹象。赵守仁见她“安分”,似乎颇为满意,监视稍懈。
月底前夕,风雪已停,寒意依旧。林薇薇一夜未眠,天色未亮便悄然起身,将那小罐药膏藏于怀中,借口“昨日晾晒的药材需尽早收回,防晨露打湿”,提前来到村口冯老伯平日停靠板车的老槐树下附近,隐于暗处等待。
寒风凛冽,天色灰蒙。许久,方见冯老伯赶着那辆散发着淡淡肥膘气味的破旧板车,慢悠悠而来。
林薇薇心跳加速,看准四下无人,快步上前,拦在车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恳求:“冯老伯!冯老伯留步!”
冯老伯停下车,浑浊的老眼疑惑地看着她。
“冯老伯,晚辈冒昧。”林薇薇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晚辈家中老母病体沉疴,日前偶得一方,制成此膏,听闻镇济安堂刘管事仁心仁术,最是精通药性,想求老伯行个方便,路过济安堂后巷时,将此物掷于其门房处,只说是… … 只说是‘冼家村故人依约呈上,求指点一二’,万不敢求见,只盼刘管事得闲时能看上一眼,便是天大的恩德了!”她边说边将一小串早已备好的、约莫二十文的铜钱连同那罐药膏,一并塞入老汉手中。
冯老伯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钱和罐子,又看看她焦急恳切的脸,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掂了掂那串沉甸甸的铜钱,终是点了点头,哑声道:“成… … 老汉就替你扔门口… … 但管不管用,可不保…”
“多谢老伯!成与不成,皆感大恩!”林薇薇连连道谢,不敢多留,立刻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晨雾中。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她心中却如同擂鼓。成败在此一举!若冯老伯失信,或途中出事,或刘管事根本不予理会,此番冒险便付诸东流,甚至可能留下隐患。
返回棚屋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强作镇定劳作,耳根却时刻留意着村口的动静,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直至傍晚,见冯老伯的板车安然无恙地离开村子,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接下来,便是更加煎熬的等待。她深知刘管事即便收到东西,也未必会立刻有反应,甚至可能根本想不起她这号人。她必须做好石沉大海的心理准备。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焦灼中一天天过去。她依旧每日劳作,照料药园,积累储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赵守仁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是偶尔会问起驱虫香囊的收益,并再次隐晦地催促她“多加钻研,力求精进”。
转机发生在一旬之后。
这日午后,林薇薇正在制作点分拣艾叶,忽见村口方向来了一辆陌生的青篷小车,并非官差制式,却也颇为体面。驾车的是个面生的伙计。马车并未进村,而是在村口停下。那伙计下车,与守村的官差低语几句,又与闻讯赶来的赵守仁交谈了片刻。
赵守仁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竟朝着制作点方向走来!
林薇薇心中猛地一跳,立刻低下头,手中动作不停,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
赵守仁踱步进来,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林薇薇身上,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与诧异:“薇薇丫头,镇济安堂来人了,说是刘管事关照,送来些… … 些炮制药材的器具边角料,道是… … 道是见你勤勉,予你练习手艺之用。你去村口接收一下吧。”
林薇薇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压住狂喜与激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茫然:“啊?济安堂?刘管事?这… … 这如何使得?晚辈… … 晚辈…”她手足无措地看向赵守仁。
赵守仁眼神闪烁,显然也对此事感到意外且疑虑,但济安堂的名头和刘管事的“赏识”让他不便阻拦,反而觉得面上有光,便挥挥手道:“既是刘管事好意,你便去领了吧,莫要失礼。代村里好生谢过刘管事。”
“是!是!多谢里正叔!”林薇薇连忙应下,在赵守仁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向村口。
村口,那伙计见她出来,便从车上搬下一个小木箱,笑道:“姑娘可是林薇薇?我家刘管事吩咐,这些是铺里淘汰下来的旧药碾、铡刀片、筛网什么的,虽旧却堪用,管事说予姑娘练手,莫要嫌弃。”
林薇薇连声道谢,双手接过木箱。箱子不重,她却觉得沉甸甸的。她敏锐地注意到,伙计说话时,眼神与她有极短暂的交流,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
“多谢刘管事厚爱!多谢大哥辛苦!晚辈感激不尽,定当用心练习,不负管事期望!”她恭敬回答,声音微颤。
伙计点点头,不再多言,驾车离去。
林薇薇抱着木箱,在赵守仁远远注视下,返回制作点。赵守仁上前打开箱子查看,果然是一些半旧不新的制药器具,并无出奇之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只当是刘管事随手施舍的人情,嘱咐她“好生利用”,便不再关注。
林薇薇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她强忍激动,将器具收起。待无人注意时,她仔细检查箱内,终于在箱底角落,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毫无字迹的素笺。她心脏狂跳,趁隙躲入僻静处,展开素笺,对着光仔细察看——笺上依旧无字,但在角落处,却用极细的墨线,画了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葫芦图案!
葫芦!药铺的象征!这是刘管事的回应!他收到了!他懂了!并且用这种极其隐秘的方式,表达了认可与继续联系的意愿!
巨大的喜悦与 relief 瞬间淹没了她!她成功了!这条绝密的联络通道,终于打通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素笺藏入怀中,如同藏着一团火。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拥有了一条可以摆脱赵守仁绝对控制的出路!
然而,她并未被冲昏头脑。她深知这条通道的脆弱与危险。她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它。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沉静如水,专注于制作点的琐事和药园的经营,仿佛那箱器具只是寻常赏赐。暗地里,她却开始为下一次“投石问路”做准备。她需要一件更能体现实力、且能安全传递的“作品”。
她将目光投向了药园中那几株长势良好的野生茶丛。她精心采摘了最嫩的芽叶,运用邓老者所授的复杂工艺,尝试炒制了一小批香气清幽、回味甘醇的“野山茶”。她将茶叶用桑皮纸分装成数个极小的茶包,再次利用冯老伯的渠道,依样画葫芦,送到了济安堂后巷。
这一次,她等待的时间更短。数日后,济安堂的伙计再次“顺路”送来一小包“药铺清理出的陈年干花,可用于熏香”,并在箱底留下了新的素笺,这次的暗号,是一个小小的、代表“佳”字的图案!
交易达成了!无声的、跨越封锁的贸易线,悄然建立!
林薇薇谨慎地控制着交易的频率与数量,每次皆以“练习边角料”或“废弃药渣”为掩护,送出极少量精品,换回的则是银钱(巧妙藏在旧物中)或她急需的、难以获取的辅料(如特定蜂蜜、蜡块)。整个过程滴水不漏,绝无第三人所知。
这条暗线的建立,为她带来了宝贵的银钱收入和高品质的原料,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底气。她终于不再是完全依附于赵守仁的浮萍,而是拥有了自己的一点根基和退路。
然而,她并未因此张扬,反而愈发低调。她知道,赵守仁的贪欲从未停止,外界的风险依然存在。眼前的安稳,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
她加快了对鹰嘴岩秘穴的物资转移,储备了更多的干粮、药品和银钱。她甚至开始秘密绘制更详细的后山逃生路线图。
这一日,她正在秘穴中清点物资,忽听远处山林中,隐约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急促的犬吠声与惊鸟飞起的声音!
她的心猛地一沉,立刻伏低身体,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方向。
又有变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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