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赠予的木令,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静静躺在林薇薇的掌心。这枚小小的令牌,重若千钧,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次求教的机会,更是一种无形的认可,一道在州府医药界勉强立足的护身符。然而,林薇薇深知,虚名易得,实利难求。薛神医的青睐如同远天的云霞,绚烂却遥远;眼下的困境才是真实的——囊中渐空,居大不易,如何在州府这片繁华之地,将这份认可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安身立命之本,是迫在眉睫的难题。
品鉴会结束后,她并未因落选而沮丧,也未因得名家赏识而忘形。她冷静地分析着自身处境:优势在于得到了薛神医和李掌柜的表面认可,有“逸云先生”的潜在关系,以及自身扎实的药膳技艺和“质朴见真章”的独特理念。劣势则更为明显:出身低微,毫无根基,资金匮乏,人脉薄弱,且暗中有悦来居这等对手虎视眈眈。
直接投靠济世堂或凭借薛神医的名头去谋取高职?绝非上策。寄人篱下,难免受制于人,且易成为众矢之的。她需要一条更独立、更稳妥、更能发挥自身所长的路径。
深思熟虑后,一个念头逐渐清晰:立足市井,从小处着手。州府繁华,三教九流汇聚,普通民众对价格适中、确有实效的药膳饮食需求巨大,而这恰恰是那些追求奢华的高档酒楼所忽略的空白地带。何不利用现有条件,先从一个小摊点开始,售卖一些简单易制、功效明确的药茶和食疗小吃,既可解燃眉之急,积累资金,又能贴近百姓,摸清市场需求,更可借此进一步磨练技艺,低调积累口碑。
目标既定,选址成为关键。她婉拒了李掌柜邀请她暂居济世堂后院的提议(以免过早绑定),依旧租住在那家廉价客栈,每日里便穿行于州府的大街小巷,仔细观察。她避开了富商云集、租金高昂的主街,也绕开了龙蛇混杂、管理混乱的城郊地带,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城南一片区域。这里靠近码头和几个大型货栈,往来多是脚夫、水手、小商贩等底层民众,他们收入有限,劳作辛苦,最需价廉物美的食物解乏驱寒。且此处市井气息浓厚,管理相对宽松,适合初期摸索。
她相中了一处位于巷口、靠近一棵大槐树的闲置角落,与管辖此处的街坊小吏交涉,缴纳了少许摊位费,租下了每日清晨至午后的使用权。摊位极其简陋,仅一席之地,但她已心满意足。
接下来是经营内容。她反复推敲,定下了初期的主打品项:
元气暖身茶: 以红糖、生姜、红枣为主料,佐以少量黄芪,大桶熬煮,用厚棉套保温,售价极低,专为清晨出工的劳力驱寒暖胃。
五叶清凉饮: 品鉴会上备受好评的饮品,夏日解暑良品,提前用纱布包好料包,客人购买时冲入热水即可。
茯苓山药糕: 将品鉴会的山药糕简化,体积做小,用料更经济,作为饱腹点心。
时令食疗粥: 根据季节变化,熬制简单的药粥,如夏季绿豆薏米粥,秋季雪梨银耳羹等。
所有食材皆选用常见、价廉之物,重在配伍和火候,确保基础功效和可口味道。她给自己的小摊起了个朴素的名字——“百草居”,取“百草皆可入馔,惠及寻常百姓”之意。
开业前一日,她特意去了一趟济世堂,并非求助,而是以顾客身份购买了所需药材,并“偶遇”李掌柜,闲聊中提及自己打算在城南摆个小摊,历练一番,并谦逊地请教了些许关于药材批量采购的注意事项。此举既告知了动向,显示了自立之心,又保持了礼貌和联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李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并未阻拦,反而给了些采购上的实惠,算是默许和支持。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薇薇便推着租来的简易小推车,载着熬好的茶汤、糕点和灶具,来到了大槐树下。她挂起手写的“百草居”布幡,生起小火炉,将温着热茶的陶瓮摆好,清新的药茶香气随着晨风渐渐飘散。
最初的时光总是冷清的。匆匆而过的行人投来好奇或漠然的一瞥,罕有驻足。林薇薇并不气馁,她耐心等待,偶尔向路过歇脚的老人免费奉上一小杯热茶,与人攀谈几句,了解他们的需求。
转机出现在辰时末(上午九点)。一队刚卸完货的码头脚夫,满身汗湿,疲惫不堪地路过巷口,被那诱人的姜枣茶香气吸引。为首的一个黑壮汉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花两文钱买了一碗。热茶下肚,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清晨的湿寒和劳作的疲惫,他眼睛一亮,咂咂嘴道:“嘿!这茶够劲!再给兄弟们每人来一碗!”
这一下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物美价廉的热茶、软糯香甜的山药糕,很快赢得了这些体力劳动者的青睐。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午时,林薇薇的小摊前竟排起了小小的队伍。她忙而不乱,盛茶、收钱、打包糕点,动作麻利,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她留意到有脚夫关节不适,还会免费递上一小块用生姜、花椒捣制的简易膏药,嘱咐其擦拭。
真诚与实效,是最有效的招牌。几日下来,“百草居”价廉物美的药茶和糕点,以及老板娘和气善良的举动,在城南的底层民众中渐渐传开。虽然每日盈利微薄,仅够维持生计和支付摊位租金,但林薇薇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这里没有品鉴会上的勾心斗角,只有最直接的市井烟火和最真实的反馈。她根据客人的意见,不断调整茶饮的甜度、糕点的软硬,甚至开始尝试为一些有轻微不适(如积食、湿气重)的熟客,量身推荐不同的茶饮搭配。
她的小摊,如同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在这繁华州府的边缘地带,悄然扎下了微弱的根须。这看似不起眼的开始,却是她迈向独立自主的关键一步。她用自己的双手和技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初步赢得了立足的空间,也更清晰地看到了药膳普惠于民的巨大潜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午后,她正准备收摊,几个穿着“悦来居”号衣的帮闲,晃悠到了她的摊前,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简陋的设备和排队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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