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风波的险象环生,如同一次淬火,让林薇薇的心志愈发坚韧,也让“百草轩”的根基在风雨洗礼后更显稳固。府衙的信任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因她临危不乱的应对而加深,订单持续稳定。悦来居偷鸡不成蚀把米,暂时收敛了气焰。济世堂李掌柜那边,似乎也因府衙事件看清了林薇薇并非易与之辈,加之官府背景的加持,明面上的施压暂缓,转而采取更隐晦的观望态度。
这难得的平静期,对林薇薇而言珍贵如金。她深知,眼前的安稳如同累卵,唯有掌握核心资源,才能拥有真正的主动权。那几株偶然得来的“紫菊”,在她心中燃起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这可能是打破目前原料受制于人局面、形成独特优势的关键!
然而,探寻紫菊之源,绝非易事。云雾山绵延百里,山高林密,瘴气弥漫,深处更有毒虫猛兽出没,寻常人不敢轻易深入。老陈头听闻她的想法,连连摇头:“掌柜的,使不得!那云雾山深处,莫说是您一个姑娘家,就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为了几株野菊花,不值得冒此奇险!”
林薇薇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但一想到济世堂掐住原料命脉时的那种无力感,想到悦来居虎视眈眈的恶意,她就觉得,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一试。这不仅是寻找一种药材,更是“百草轩”走向真正独立自主的象征性一步。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开始了周密的准备。她先是通过各种渠道, discreetly 打听云雾山的情况,尤其是关于采药人、猎户的踪迹和山中路径的零星信息。她了解到,山脚下有几个零星的小村落,村民偶尔会进山外围采集些山货草药。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突破口。
这一日,她以“收购山野药材”为名,带着石头,雇了一辆驴车,前往离州府最近的一个云雾山脚村落——靠山屯。一路上,但见山势渐起,云雾缭绕,空气也变得湿润清冷。靠山屯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房屋低矮,村民面容淳朴中带着山民特有的警惕。
林薇薇没有直接打听紫菊,而是先寻到村里看似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族长,奉上些许从州府带来的盐巴、布头作为见面礼,言辞恳切地说明来意,想收购一些品质好的野生药材,如茯苓、葛根、金银花等。
老族长见她和气有礼,不似奸商,戒备稍减,唤来几个常进山的后生,让他们将平日积攒的山货拿来。林薇薇仔细查验,品质果然比州府药市上的更为地道新鲜。她按公道价全部收下,并温言与几位年轻山民攀谈,问及山中物产、路径险峻之处,言语间流露出对大山的好奇与敬畏。
交谈中,她似不经意地提及:“前些时日,偶然得了株紫色的野菊花,香气清烈,与寻常不同,不知这云雾山中可曾见过?”
一个叫阿虎的年轻猎户心直口快,接口道:“紫色的菊花?俺好像见过!就在老鹰崖那边,崖缝里长着些,开的花是比一般的紫些,可那地方太险了,猿猴都难攀,没人去采!”
老鹰崖!林薇薇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名字。但她并未表现出急切,只淡淡道:“哦?竟是长在险地,那便罢了。还是这些茯苓、葛根实在。” 她又收购了些村民的山货,并约定日后若有好药材,可送至州府“百草轩”,价格从优。这番举动,赢得了村民们的好感。
返回州府后,林薇薇并未立刻行动。老鹰崖既然以险峻闻名,绝非她孤身一人能够涉足。她需要帮手,一个熟悉山路、值得信赖的向导。阿虎看起来憨直,但毕竟初次见面,难以托付性命。
正当她为此事踌躇之际,那位行商周全,竟似嗅到风声,再次不请自来。此次,他神情却与以往不同,少了几分商贾的圆滑,多了几分凝重。
“林掌柜,”他开门见山,“听闻您近日在打听云雾山的老鹰崖?”
林薇薇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先生消息灵通。不过是收购山货时,听山民随口提及,有些好奇罢了。”
周全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林掌柜,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寻那紫菊,是为破解眼下困局吧?此志可嘉!但老鹰崖之险,远超您想象。崖下深涧终年云雾不散,毒瘴弥漫,更有凶兽盘踞。若无熟知路径、备足驱瘴解毒之物者引领,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诚恳:“周某虽是一介商贾,但常年行走于岭南险峻之地,于应对山野危机,略有经验。若掌柜信得过,周某愿为向导,助掌柜一臂之力。不过……”他话锋一转,“崖下除了紫菊,或许还有些别的……罕见之物。若有所得,周某希望能分润一二。”
林薇薇心念电转。周全主动提出相助,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他提及的“罕见之物”是什么?难道老鹰崖下还藏着其他秘密?但眼下,她确实急需一个熟悉山林的向导,周全虽神秘,但数次接触下来,似乎并无直接恶意,且其生存能力显然强于常人。
权衡利弊,风险与机遇并存。她沉吟片刻,直视周全双眼:“周先生若肯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此行凶险,需得约法三章:一,此行首要目的乃探寻紫菊,一切行动需以安全为重,不可贪功冒进;二,所得之物,除紫菊外,先生若有所获,可依事先约定分润,但需光明正大;三,此行细节,需绝对保密。”
周全见她应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拱手道:“掌柜快人快语!便依掌柜所言!三日后拂晓,城西十里亭汇合,周某必做好准备!”
送走周全,林薇薇心潮起伏。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路径。她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进山物资:驱瘴避毒的药材(她根据邓老者手札配了些药粉)、坚韧的绳索、防身的匕首、充足的干粮和清水、以及记录用的纸笔。她将店铺暂时托付给老陈头和石头,只说出城拜访一位故人需几日方回。
三日后,天未亮,林薇薇便悄然离家,来到十里亭。周全早已等候在此,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腰间挂着柴刀和皮囊,果然是一副惯走山路的模样。他见到林薇薇,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便转身领头向云雾山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越往深处,林木愈加密集,雾气氤氲,光线昏暗。周全果然经验丰富,步伐稳健,总能避开泥泞沼泽和潜在的危险。他时不时提醒林薇薇注意脚下藤蔓,或是撒些药粉驱散蚊虫毒瘴。林薇薇紧跟其后,默默观察,学习着野外生存的技巧。
途中,周全似无意间提及:“林掌柜可知,这云雾山深处,为何少有人迹?除了险峻,传闻古时曾有方士在此炼丹,留下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话如同这林间的雾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
林薇薇心中凛然,却未接话,只道:“晚辈只求紫菊,其他之事,不欲知晓。”
经过大半日的艰难跋涉,午后时分,两人终于抵达了老鹰崖下。只见一道巨大的黑色山崖如同利斧劈开,直插云霄,崖下云雾翻滚,深不见底,隐隐传来湍急的水声,一股阴寒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崖壁上果然零星点缀着一些紫红色的花点,在灰暗的岩石间格外醒目,那便是紫菊!
然而,如何采摘成了难题。崖壁陡峭光滑,几乎无处落脚。周全观察良久,指着一处看似稍有裂隙的地方:“从此处或许可下,但需极为小心。” 他取出绳索,一端系在崖边一棵粗壮的古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准备先行探路。
就在此时,林薇薇忽然瞥见崖下翻滚的云雾中,似乎有一抹不同于紫菊的、微弱的金色反光一闪而过!那是什么?难道就是周全所说的“罕见之物”?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次探秘,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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