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摘下耳机时,指尖还捏着半热的线控。
冰凉的桌面随即传来三短一长的轻响, 指节叩击木面的节奏,与频谱图上那段标注 “执行” 的 “waive” 信号分毫不差。
他盯着屏幕上起伏的蓝色波纹,目光沉了沉:信号源头确认了,是赵瑞龙心腹的右脚。
不是试探,是动真格的清洗指令。
监控回放窗口应声弹出。
庆功宴包厢的画面里,深灰地毯吸走了大半喧嚣,唯有十点四十七分那一秒,靠墙坐着的男人右脚跟悄悄抬离绒面。
鞋跟轻点三下,最后一下压着绒线拖了半秒,轻得像落了片羽毛,却刚好卡进地板下微型传感器的拾音阈值。
“他在传令。”
祁天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门口传来纸张摩擦声,祁同伟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还沾着打印机余温的车辆轨迹图。
红色虚线从市中心绕开三道监控,直戳城东货运站:
“那辆面包车没停,中途在桥下换了车牌,现在定位到货运站的临时停车场。”
“清洗程序启动了。”
祁天佑起身时,椅轮在地板上碾出细响。
他抓起白板笔,在 “矿盟六方” 关系图中间两个节点上划了道粗重的黑杠,墨痕渗进纸缝,
“但他们忘了,船要沉的时候,最先跳船的,永远是垫资最多的人。”
他转身看向祁同伟,指尖点在关系图右侧的 “李志明” 上:
“通知郑归,按 b 计划走。目标李志明, 他儿子在澳洲读金融,半年内收了七笔境外汇款,总共三百二十万。”
“每笔都拆成五万美金以下的小额,从开曼那家空壳公司转进来,户主是赵瑞龙的远房舅舅,实际控制人在赵家别墅的保险柜里。”
“用实习生身份递材料?” 祁同伟追问。
“不止。”
祁天佑从文件袋里抽出张复印件,边缘刻意揉出毛边,页眉的能源局 logo 是去年旧版,连公章水印的透光度都仿得逼真,
“让他把这个塞进李志明办公室门缝,标题标清楚 ,《关于赵氏联合体即将启动责任切割机制的通知》。附言就一句:‘你们是第一批被甩的锚。’”
凌晨两点十七分,李志明的黑色轿车驶出小区,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冷光。
十五分钟后,他的私人邮箱收到封匿名邮件,附件是段十秒视频:
悉尼机场的阳光下,他正帮儿子提行李箱,身旁穿黑夹克的男人递来个棕色手提箱。”
“ 视频角落的时间戳,恰好是他跟着赵瑞龙去城郊仓库 “对账” 的那天。手机屏幕光映在他脸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同一时刻,周培元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划着本地论坛的热搜。
陆亦可表妹通过境外通道放出的音频,已经冲到了热搜第三,点开就能听见赵瑞龙裹着砂纸似的声音:
“六家均摊?别做梦!垫资的先扛雷,背锅的早被我踢去喝西北风了!”
背景里的雪茄燃烧声清晰可辨,语境像把刀,扎得他心口发紧。
他猛地拨通秘书电话,声音发颤:
“查!立刻查纪检有没有对我们单位备案审查的记录,一点风声都不能漏!”
三小时后,陈岩石养子的加密短信发了过来。
屏幕上 “编号 hddJ 的内部审查申请已于今日上午九时提交,审批流程待确认,Ip 归属赵瑞龙办公室内网段” 这行字,在周培元眼底烧得发烫。
他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这不是审查,是赵家要把他们当垫脚石,扔进纪检的漩涡里。
清晨六点四十分,省能源局后门的梧桐树挂着晨露。
郑归蹲在树后,看着黑色奥迪缓缓驶入,司机下车抽烟的间隙,后排车窗降下一半。
周培元探出头,指尖捏着张被汗浸得发潮的纸条,声音压得极低:“交给祁先生。”
纸条展开,三个字:愿配合。
四合院书房里,祁天佑正将两份文档拖进财经媒体的投稿后台。一份是李志明的声明,
“终止与赵氏矿脉项目全部合作” 几个字用加粗宋体,格外扎眼;
另一份是周培元的实名举报信,后附三张银行流水截图,每笔行贿金额都标了红圈。
“发出去。”
他对着对讲机下令,
“同步发加密压缩包到省自然资源厅、环保局、国资委的涉密邮箱,解压密码每小时更一次,抄送中央环保督查组预留接口,附实时定位的证据上传日志。”
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是 午休前的流量高峰。
省内三大财经公众号同时推送文章。
《赵家矿盟现裂痕:两名核心成员倒戈》,
《五家企业涉嫌非法采矿被查》,
《内部录音曝光,利益分配机制崩盘》,
标题里的关键词用红底白字,举报信扫描件和录音片段直接嵌在正文里,连下载按钮都标了 “证据存档”。
舆论像泼了油的火,瞬间烧了起来。
中午十二点,赵瑞龙的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
七个合作企业的电话里,
有人问 “补充协议还算不算数”,
有人直接要 “退资流程”,
他捏着话筒,指节把塑料外壳掐出白印,却只能硬邦邦地说 “等通知”。
下午两点,矿盟微信群彻底安静了。
早上还在刷 “三号矿点今日运量 200 吨”“五号矿道审批进度” 的对话框,现在只剩一片灰色头像。
有人发了个 “?”,石沉大海;
有人发起视频会议,申请列表里排了五个人,没一个人点 “同意”。
三点零七分,第一个头像消失,有人退群了。
三点十九分,第二个。三点三十六分,第三个……
祁天佑刷新后台数据,屏幕上的矿盟关系图谱里,原本连接六家单位的十二条协作链路,十条已经变成了灰色的 “中断”。
资金流停了,审批流断了,连矿点的运输调度都没了消息。
他按下对讲机:
“让陆亦可表妹把最新证据包转给反贪局指定接收人,标‘紧急协查’。”
“陈岩石养子那边,准备重启大风厂土地变更案卷宗的调阅申请,重点查赵家在土地流转里的操作。”
祁同伟推门进来,递上张打印纸:
“赵瑞龙的心腹去了银行保险柜租赁点,用的假身份证,叫‘王建军’,照片 p 得脸都变形了,但监控拍到了他左耳后的痣。”
“人脸识别三秒就锁定了,是赵瑞龙的远房侄子,矿盟的‘账房先生’。”
“不急。”
祁天佑摇了摇头,指尖在桌面上敲出缓慢的节奏,
“他现在就是没头的苍蝇,每一步都在替我们找线索 。 越隐蔽,越容易暴露关联账户。等他把账本从保险柜里转移出来,我们再收网。”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笔记本键盘上。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红色警报弹窗,
“山水集团控股的五家矿业子公司已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后面跟着个刺眼的 “!”,原因栏写着 “公示信息隐瞒真实情况”。
祁天佑的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起身。他只是把椅子往前拉了半寸,指尖悬在回车键上,准备输入下一步指令。
就在这时,座机铃声突兀地响了, 在安静的书房里像炸了个惊雷。
来电显示一片空白,连 “未知号码” 都没有。
他拿起听筒,里面传来机械变声,像隔着层铁皮:“祁先生,你知道泄露联盟协议的后果吗?”
祁天佑缓缓摘下眼镜,用中指推了推鼻梁,重新戴上时,眼底没了半分温度。
“讲真,”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压迫感,“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你们赵家,还有几个人敢接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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