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新磨的麦粉倒进陶盆时,指腹沾着的麸皮刺得发痒。她屈指弹了弹盆沿,面粉簌簌落在武大郎手背——他正蹲在灶前添柴,粗布袖口卷着,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淡粉色疤痕,是前儿帮张屠户抬猪肉时被刀划的。
“痒。”武大郎缩了缩手,火钳“当啷”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膝盖撞到灶门,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吭声,只把脸往灶膛热气里埋了埋,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潘金莲看得好笑,走过去拽起他的手。疤痕不长,却深,想必当时流了不少血。她往伤处呵了口气,从针线笸箩里翻出瓶猪油膏,指尖打着圈揉开:“张屠户也真是,让你个做饼的抬猪肉,咋不让他那壮小子自己来?”
“他、他儿子发烧了。”武大郎讷讷地说,目光瞟向案板上的面团,“俺想着,多帮衬点,以后买肉能便宜些。”
潘金莲心里软了软。这老实人,总把别人的难处往自己身上揽。她把猪油膏塞给他,转身往面团里掺新磨的芝麻:“明儿做芝麻糖包,多放糖,让你尝尝甜头。”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急得像催命。潘金莲对武大郎使了个眼色,自己抄起擀面杖往门后躲,只听武大郎拉开门,王婆那尖嗓子就钻了进来:“大郎!不好了!西门庆家的铺子被封了,他婆娘带着人来闹事,说你媳妇揭发的,要烧你家房子呢!”
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西门庆被下狱后,他那泼妇婆娘就没消停过,前儿砸了李秀才的书摊,昨儿掀了王屠户的肉案,没想到今儿轮到自己头上。
“她敢!”武大郎的声音发紧,却还是往门内退了半步,显然是想把她护在身后,“俺们是按律法办事,官府都认了,她闹啥?”
“律法?”院外传来女人的尖叫,“那贱人就是嫉妒我家官人!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潘金莲握着擀面杖的手紧了紧。她听出是西门庆的正妻,出了名的蛮横,当年为了争风吃醋,把家里三个丫鬟都打跑了。
“媳妇你别动。”武大郎突然转身,把她往灶房推,自己抓起墙角的扁担,“俺去跟她理论。”
“理论个屁!”潘金莲拽住他的胳膊,指腹掐进他小臂的旧伤里,“她带了多少人?”
“瞅着、瞅着有五六个,都拿着棍子。”武大郎的声音发颤,却把扁担攥得更紧,“俺不怕。”
潘金莲没再跟他争,转身往面盆里舀了瓢水,抓起面团就往墙上摔。“啪”的一声,面团溅得满墙都是,她却笑得眼里发狠:“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她。”
没等西门家的人撞门,潘金莲已经拉开门,手里还攥着块没揉开的面团。西门庆的婆娘叉着腰站在院外,身后的仆妇们举着棍子,个个凶神恶煞。
“潘金莲!你个贱……”
“啪!”
面团精准地糊在那婆娘脸上,面粉呛得她直咳嗽。潘金莲往前跨了一步,手里的擀面杖在掌心敲得“咚咚”响:“骂谁呢?你家男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官府都判了,你不去牢里哭,跑来我这撒野?是觉得武大郎好欺负,还是觉得我这擀面杖吃素的?”
那婆娘抹掉脸上的面粉,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打!往死里打!”
仆妇们刚要冲上来,巷口突然传来喊叫声。潘金莲眼尖,看见张屠户带着七八个街坊跑过来,手里都拎着家伙——有扛锄头的,有举菜刀的,连卖花的陈婆都举着个花盆。
“谁敢动俺们潘娘子!”张屠户的大嗓门震得人耳朵疼,他把手里的杀猪刀往地上一插,刀柄颤个不停,“西门家的,别以为你们官人倒了就没人治得了你们!”
西门庆的婆娘显然没料到会有街坊帮忙,脸白了白,却还嘴硬:“这是我家跟她的私仇,你们少管闲事!”
“私仇?”潘金莲冷笑,从围裙兜里掏出个小账本,“上个月初三,你让管家偷了王婆家的两匹布;十五,你教唆仆妇砸了李木匠的摊子;这个月初,你把码头力夫的工钱扣了一半——这些算不算私仇?要不要我念给大家听听?”
她的声音又脆又亮,巷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让西门家的人抬不起头。
“你胡说!”那婆娘的声音虚了,却还硬撑着,“我要去告你!告你诽谤!”
“告啊!”潘金莲把账本往她面前一递,纸页“哗啦”响,“正好让知县大人评评理,看看是你家官人贪的多,还是你偷的多!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你给知县小妾送金镯子的账,要不要一起呈上去?”
西门庆的婆娘彻底慌了。她知道那金镯子是用西门庆贪污的钱买的,要是被翻出来,自己也得吃官司。
“你、你想怎样?”她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简单。”潘金莲往地上指了指,“把你们抢街坊的东西还回来,把扣的工钱补上,再给武大郎道个歉——他前儿帮你家搬东西,被你仆妇推得撞在门槛上,额头磕的包还没消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武大郎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昨天他确实去西门府帮过忙,当时西门家的仆妇嫌他动作慢,推了他一把,额头撞出个青包,他回来怕她担心,没敢说。
“你……”西门庆的婆娘咬着牙,却在张屠户的菜刀逼视下,慢慢弯下了腰,“对、对不起。”
“没听见。”潘金莲往门槛上吐了口唾沫,“大声点。”
“对不起!”那婆娘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带着人就跑,连掉在地上的棍子都没敢捡。
街坊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张屠户拍着武大郎的肩膀:“大郎,你这媳妇,比你弟武松还厉害!”
武大郎嘿嘿地笑,挠着头往潘金莲身边凑,指腹碰了碰她攥着擀面杖的手——全是汗。
“傻样。”潘金莲把擀面杖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往灶房走,“还愣着干啥?火都快灭了,芝麻糖包还做不做了?”
“做!做!”武大郎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的。”
潘金莲打开一看,是块红糖,用麻纸包着,边角还沾着点土。“哪来的?”
“刚才、刚才陈婆塞给我的,说、说掺面里甜。”武大郎的耳根红了,“她还说,你刚才糊那婆娘一脸面的时候,特别俊。”
潘金莲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她把红糖往面盆里倒,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芝麻糖包,看着粗糙,咬下去,甜得能把心都化了。
等芝麻糖包上了笼,潘金莲才发现武大郎的手还在抖。她拽过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个刚出锅的糖包,烫得他直甩手,却舍不得扔。
“怕了?”她咬了口糖包,芝麻馅烫得舌头直伸,“刚才不是挺横的吗?”
“俺、俺不怕她们,俺是怕你受伤。”武大郎啃着糖包,糖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蹭了满脸,“以后、以后有啥事,你让俺上,你别往前冲。”
潘金莲没说话,只是往他碗里又放了个糖包。灶膛里的火“噼啪”响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挤在一起的鸟,翅膀挨着翅膀,暖和得不想分开。
傍晚收摊时,潘金莲把剩下的糖包分给街坊,张屠户啃着包咂嘴:“潘娘子,你这手艺,不如开个铺子吧?俺们凑钱给你盘个门面。”
潘金莲心里一动,看了眼正在收拾竹篮的武大郎。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暖光,额角的青包还没消,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再说吧。”她笑着摆手,却在转身时,悄悄往武大郎手里塞了个铜板——那是她今天偷偷攒的,想给他买块新布料,做件没补丁的褂子。
武大郎捏着铜板,突然停下脚步,往她兜里塞了个东西。潘金莲掏出来一看,是颗用麦秸编的小莲花,茎秆歪歪扭扭,花瓣却一片是一片,显然是他趁她不注意时编的。
“俺、俺学了好几天。”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陈婆说,戴这个吉利。”
潘金莲把麦秸莲花别在围裙上,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花瓣。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每天对着镜头假笑,收工后一个人吃外卖,哪见过这样的光景——有人为你举着扁担挡刀,有人为你编朵草花,有人在你被欺负时,举着菜刀站出来。
“大郎,”她忽然说,“明儿咱试试做玫瑰馅的,用陈婆新摘的玫瑰。”
“哎!”武大郎的声音亮得像刚出炉的糖包,甜丝丝的。
巷口的风带着芝麻香,吹起潘金莲鬓角的碎发,麦秸莲花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跟着笑。她看着武大郎蹲在地上,把掉在泥里的糖包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土——她知道,他是要留给巷尾那个瞎眼的老婆婆。
这一刻,潘金莲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潘金莲”的污名,那些“三寸丁谷树皮”的嘲笑,都轻得像灶膛里的灰,风一吹,就散了。
真正要紧的,是灶上冒着热气的糖包,是手里攥着的铜板,是身边这个会为你编草花、会为你举扁担的人。
这些,就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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