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啸林,吩咐亲兵严加守护那小院后,镇北侯李牧并未返回温暖的书房,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登上了铁壁城高耸的北门城楼。
城楼之上,寒风更烈,卷着雪沫,扑打在他玄色的大氅上,发出猎猎声响。他凭栏而立,如铁铸的雕像,遥望着北方漆黑如墨、仿佛蕴藏着无尽凶险的荒野。那里,是北蛮虎视眈眈的疆域,是他半生戎马、浴血守护的国门。城墙上值夜的士卒们,远远看到侯爷的身影,无不挺直了腰杆,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然而,此刻李牧的心中,却远不如他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陈啸林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需要这冰冷的寒风,来冷却沸腾的思绪,需要这无边的夜色,来容纳他沉重的权衡。
“星陨教……惑星之核……灭世之劫……”李牧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和荒谬,却又由不得他不信。陈啸林的为人,他清楚;洛擎川的冤屈,他早有怀疑;王都的异象和皇陵的动静,他的暗线亦有模糊的禀报。这一切碎片,如今被陈啸林用血与火的经历串联起来,拼凑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这已非简单的朝堂倾轧,甚至超越了改朝换代的范畴。这是……倾覆之祸,是可能将整个文明拖入深渊的邪魔之灾!
他的思绪回到了书房中那幅巨大的北疆舆图。北蛮陈兵二十万于边境,蠢蠢欲动,如同一把悬在北疆头顶的利剑。他李牧,身为镇北侯,首要之责是守住这国门,保境安民。若此时轻举妄动,介入王都纷争,北蛮趁虚而入怎么办?届时,外敌入侵,内乱又起,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他李牧便是千古罪人!
可是……若陈啸林所言属实,星陨教的目的是接引域外邪魔,行灭世之举,那么固守北疆又有何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邪魔降临,北蛮、大雍、乃至整个天下,谁能独善其身?届时,他守住的,不过是一片死寂的焦土。
“陛下……”李牧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南方王都的方向,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那个曾经英明神武、与他并肩作战的君王,如今却深居宫中,状况不明,朝政被冯瑾这等阉党把持。是陛下真的昏聩了,还是……也成了邪教的傀儡?若是后者,那他此刻的犹豫,岂不是在纵容邪魔吞噬社稷?
他想起了洛擎川。那个性情刚烈、战功赫赫的老友,竟落得如此下场,家族蒙冤,子嗣流亡。若不能为其昭雪,他李牧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更何况,那邪教如今又要对其子嗣赶尽杀绝。
还有那个心灯传人……古籍中确有记载,心灯乃上古圣贤所传,专克邪祟。若她真是希望所在,岂能坐视其陨落?
责任。对朝廷的责任,对北疆的责任,对天下苍生的责任,对故友的责任……种种责任,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肩头。如何抉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进,风险巨大。北疆可能失守,朝廷可能斥其为反贼,甚至可能直接引发内战,让星陨教坐收渔利。
退,看似稳妥,但可能是慢性死亡,眼睁睁看着邪魔壮大,最终吞噬一切。
李牧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城墙垛口。寒风如刀,刮过他刚毅的面庞,却刮不走他心头的凝重。
他想起了这片土地上,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那些在边关小镇艰难求生的军民。他们渴望的,不过是太平日子。若邪魔得逞,他们的希望何在?
“或许……真正的忠,不在于固守成规,而在于守护这天下根本。”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李牧的心头。守护疆土是忠,守护这方世界的生灵延续,难道不是更大的忠吗?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风雪渐歇,乌云散开些许,露出几颗寒星,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不能再等了。”李牧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必须主动出击,查明真相!若星陨教确为祸世邪魔,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与其周旋到底!”
他心中已有了初步的方略:外松内紧。明面上,北疆依旧保持对北蛮的最高戒备,绝不松懈。暗地里,则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深入王都,查探星陨教的底细,搜寻洛逍遥等人的下落,并设法与可能存在的其他反抗力量取得联系。
这将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豪赌。他需要最精干的人手,最隐秘的渠道,和最坚定的决心。
决心已定,李牧感到心头那块巨石似乎轻了一些。他最后看了一眼北方漆黑的荒野,转身,大步走下城楼。玄色大氅在风中扬起,步伐坚定而有力。
回到书房,他立刻召来几名绝对心腹的将领和幕僚,密议至深夜。一道道加密的命令,从侯府悄然发出,一张针对星陨教的无形大网,开始在北疆乃至更远的地方,悄然铺开。
李牧的沉吟,是对社稷安危的终极权衡。
他的决断,将搅动天下风云。
北疆的雄狮,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南方的阴霾,一场关乎命运的风暴,正在无声中积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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