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山林如同沉入墨池,连雨声都变得黏稠而缓慢。
夜陵的身影在树影间滑行,像一道无声的雾。
她没有趁乱突袭,反而将“影蛇”的信号发射器调至最低频闪,模拟出微弱但持续的生命体征——那是濒死之人的心跳频率,足以骗过热成像,也足以引诱猎人上钩。
三名队员果然中计,循着信号向北坡进发。
他们踩着湿滑的苔藓,一步步踏入夜陵昨夜亲手布置的“震感触发网”——由韧性藤蔓与朽木交错编织而成,表面覆盖落叶,伪装得天衣无缝。
当第一人踩空的瞬间,整片地面骤然塌陷,他尖叫着坠入三米深坑,肩胛骨撞上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惨叫划破雨幕,营地顿时骚动。
郑骁猛地从掩体中站起,怒吼:“别乱!这是调虎离山!所有人原地警戒!”
可当他转身,心猛地一沉——他的战术背包被人动过。
水壶是空的,压缩饼干袋口残留着一丝淡紫色粉末,那是她用阿芽教的药理知识调配的致幻野菇粉,只需微量,就能让人产生空间错乱、敌我不分的幻觉。
“你……疯了?”他低语,却已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影蛇”已识破陷阱,正欲回援。
可他刚转身,耳畔忽然传来断续的无线电杂音——滋滋、啪嗒、嗡鸣,像是信号中断前的最后挣扎。
他瞳孔一缩,那是他们小队内部通讯特有的电流频率!
他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可那声音忽远忽近,引导着他一步步踏入沼泽边缘。
泥浆无声翻涌,他一脚踩空,整个人猛然下陷,冰冷的黑泥瞬间吞没小腿,越挣扎陷得越深。
树影一动,夜陵缓步走出。
她蹲下,匕首尖轻轻抵在他喉结,凉得像雨滴。
“你说,郑骁会不会来救你?”她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却让人骨髓发寒。
“你赢不了……”“影蛇”咬牙切齿,“他有制导定位器,指挥部随时能锁定你位置。”
她笑了,指尖灵巧地掰开他腕表后盖,取出一枚微型芯片,举到眼前晃了晃:“现在,他没有了。”
“影蛇”脸色骤变。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她的眼神,已锁定山脊方向——那里,是郑骁最后的退路。
郑骁终于意识到不对。
通讯全断,信号屏蔽,连备用频道也陷入死寂。
他靠在湿冷的岩壁上喘息,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他的弹药还剩三分之一,体力却已逼近极限。
四周静得诡异,连虫鸣都消失了。
忽然——
脚步声。
不快,却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他心跳的间隙里,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神经。
他猛地回头。
雨幕中,一道黑色身影缓步走来。
夜陵。
她浑身湿透,作战服紧贴身体,勾勒出刀锋般的线条。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滑过冷峻的下颌。
她的右手,正缓缓缠绕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银光在指间游走,像一条苏醒的毒蛇。
郑骁举枪,手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怎么可能……一个人干掉所有人?”
她没回答,只是继续逼近。
一步,两步。
雨滴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珠,她目光平静得可怕。
“你忘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清晰,“我从不靠枪杀人。”
话音未落,她骤然后撤半步,手腕一抖——
钢丝如电光般横扫!
“铛!”
枪管应声而断,断裂处火花四溅,滚烫的弹壳飞出,正中郑骁手背,烫出一道焦痕。
他痛哼一声,本能后退,背脊撞上岩壁。
夜陵缓缓上前,钢丝在指间收拢,像收网的猎手。
郑骁喘息粗重,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惧怕,而是对未知的战栗——她不是人,是某种从地狱爬出来的战争本能。
她停下,距离他三步之遥,雨水顺着她的作战靴滴落,在泥地上汇成小小水洼。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已经失败的实验品。
“你知道为什么你输了吗?”她轻声问。
郑骁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
“因为你始终在用‘猎杀’的思维对付我。”她笑了笑,那笑容在雨夜里显得近乎妖异,“可我……从一开始,就在布置‘战场’。”
郑骁瞳孔剧烈收缩。
他终于明白——从“影蛇”被制住的那一刻起,这场猎杀就不再是围剿,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歼灭战。
而他,不过是棋盘上最后一枚,即将被碾碎的棋子。
郑骁跪在泥泞中,左膝像是被碾进碎石的齿轮,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神经末梢,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想怒吼,想咒骂,可喉咙里只挤出嘶哑的喘息。
夜陵那只沾满泥血的作战靴,仍稳稳踩在他的膝盖骨上,力道没有丝毫松懈,仿佛她不是在对付一个败者,而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啊——!”他终于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叫,整个人向前倾倒,却被夜陵一手揪住衣领,硬生生提了起来。
她俯身,距离近到他能看清她瞳孔深处那抹冷冽的光——不是杀意,而是审判。
“我要你活着回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凿进耳膜,“不是为了仁慈,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你的声音——听见你是怎么像条狗一样,被我踩在脚下爬回来的。”
郑骁的瞳孔剧烈颤动,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他想挣扎,可全身肌肉早已因脱力而颤抖不止,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夜陵松开手,任他重重摔回泥水。
她弯腰,指尖利落地扯下他肩章上的军衔标识,金属边缘划过泥浆,在掌心留下一道暗红的擦痕。
她看也没看,随手一抛——那枚象征身份与荣誉的徽章,溅起一圈浑浊水花,沉入黑泥。
“告诉他们,”她站直身体,雨水顺着她冷峻的轮廓滑落,像刀锋上流淌的寒泉,“夜陵不是来赢的。”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
“是来定规矩的。”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步伐稳健,踏过泥沼与断枝,没有半分迟疑。
背后,只剩郑骁蜷缩在泥水中,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残骸。
密林深处,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螺旋桨搅动雨幕,掀起层层气浪。
夜陵一步步走向撤离点,每一步都带着血与泥的重量。
她的作战服早已破损,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正缓缓渗血,可她走得像凯旋的战神。
雷战靠在舱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章,也打湿了他眼底那一抹难以察觉的震动。
“你越界了。”他说。
夜陵没停步,抬手抹去脸上混着血迹的雨水,冷笑:“没有越界,只有破局。”
雷战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场猎杀本就是一场阴谋,是高层默许的“清理”,是某些人想借丛林规则,把她这个“异常体”无声抹除。
可他们低估了她,低估了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战争幽灵。
他从战术包里取出一瓶水,递过去。
夜陵接过,仰头灌下。
冷水滑过喉咙,压住了体内翻涌的躁动。
就在这一刻,脑海深处,系统提示骤然浮现:
【猎杀模式激活,反应速度+40%,感官钝化倒计时:72小时】
她眼神微闪。
不是兴奋,而是警觉。
这状态她熟悉——前世执行最高危任务时,大脑会自动屏蔽痛觉与情绪干扰,进入纯粹的“猎杀本能”。
系统称它为“夜枭本能”,可她知道,那是用无数生死换来的代价。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被泥水浸透的肩章,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攥紧。
“这才刚开始。”她望着那片吞噬了敌人、也重塑了她的密林,低语如誓。
直升机腾空而起,雨幕渐远。
而在数百公里外的烈风基地,授衔仪式的横幅已悄然挂起。
队列末尾,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她身上的军装尚未更换,泥渍斑斑,袖口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痕。
周围,窸窣私语悄然蔓延——
“……她真杀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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