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界,邯郸城外。
深秋的寒风裹挟着肃杀之气,将漫天枯叶卷作苍黄的漩涡。曾经车马喧嚣的官道,如今只剩战马铁蹄踏碎枯骨的脆响,在空荡的旷野上回荡出令人心悸的韵律。
\"报——!\"
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甲胄染血:\"柳帅!赵军已退守邯郸内城,对方已开启护城大阵!\"
柳寒星立于青铜战车之上,手中木剑轻点车辕:\"传令三军,围而不攻。\"
身旁的田归农摸了摸铁剑上仅存的三道刻痕,憨厚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凝重:\"赵国那边,怕是要请援兵了。\"
萧道成展开《天规》竹简,金色符文在简上游动:\"清荷天女已率三万齐军渡过漳水,明日午时可至。\"
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胜券在握的从容。
自函谷关一战后,大楚军队势如破竹。
方沐阳与楚灵儿臣服后,秦魏两国不战而降。如今大楚兵锋所指,只剩下这最后两块硬骨头——大赵与大齐。
......
邯郸城头,残阳如血。
宁致远一袭青衫猎猎作响,立于箭楼飞檐之上。他修长的手指轻叩鎏金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手中那柄象牙骨扇\"啪\"地合拢,扇坠上的羊脂玉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清荷天女到哪了?\"他凝视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声音比往常低沉三分。
身后亲卫单膝跪地,铁甲与青砖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禀天神,齐军先锋已至三十里外,但......\"亲卫的喉结上下滚动,铁面罩下的声音带着迟疑。
\"但什么?\"宁致远倏然转身,腰间玉佩撞在箭垛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探马急报,方天神与楚天女......\"亲卫的铠甲缝隙间渗出冷汗,\"正随楚军一同前来。\"
\"咔嚓\"一声,宁致远手中的折扇竟被其生生折断。飞溅的碎屑划过他如玉的面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你说什么?\"他眼中星芒暴涨,箭楼上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急促的叮当声,\"方沐阳和楚灵儿......投靠陆兄了?\"
城头守军手中的长矛齐齐一颤。这个消息太过震撼——那可是与宁天神齐名的两位天神强者!大秦和大魏的擎天玉柱,竟然在无声无息间......
\"报——!\"
又一名斥候踏着云梯飞掠而上,腰间铜牌与箭囊相撞叮当作响:\"齐军已至二十里外!清荷天女传讯,请求入城共商大计!\"
宁致远深吸一口气,袖中五指掐入掌心。他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那里正有乌云翻卷而来:\"开东门,迎齐军。\"
......
当夜,邯郸城外。
五道身影悬浮于空中,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宁致远轻摇新换的折扇,目光在对面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方兄,楚仙子,别来无恙啊?\"
他特意在\"无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方沐阳此刻面无表情。曾经嚣张跋扈的大秦天神,此刻安静得像尊泥塑。
倒是楚灵儿轻笑一声:\"宁兄不必试探。我与方兄如今......\"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天命?\"清荷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什么时候弱肉强食也能叫天命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陆行舟突然睁眼,左眼星光流转,右眼心灯辉映:\"清荷仙子此言差矣。弱肉强食本是世间至理,若是尔等无有一身伟力,试问大赵与大齐还能将尔等奉为上宾,任尔等试验心中所想?\"
宁致远折扇一合,不想与陆行舟纠缠,沉声道:\"陆兄,大楚已得天下七分,何苦赶尽杀绝?赵齐两国百姓同样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田归农突然插话,铁剑\"铮\"地出鞘三寸,\"邯郸城外三里的贫民窟,宁天神可曾去过?\"
宁致远眉头微皱:\"本座自然......\"
\"齐国的'贱籍'制度,清荷仙子可曾废除?\"柳寒星木剑轻点虚空,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些世代为奴的百姓,可算'安居乐业'?\"
清荷闻言,面色微变:\"我已在逐步......\"
\"逐步?\"萧道成冷笑一声,金色竹简哗啦啦展开,\"《天规》有云:'见民倒悬而不急解,与杀人同罪'!\"
宁致远与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没想到,这三个红尘界中的小人物,如今竟有如此见识与气魄!
\"看来......\"宁致远的折扇突然完全展开,扇骨上的星纹逐一亮起,\"终究要见个真章了。\"
陆行舟唇角微扬:\"正合我意。\"
他大袖一挥,五人身前的空间如同水幕般扭曲。再睁眼时,已置身于百里外的古战场。
远处战旗如林,楚军的玄甲与赵齐联军的金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不如剑决。\"陆行舟负手而立,衣袖上的云纹无风自动,\"你们二人,对他们三人。\"他指向柳寒星等人,\"若胜,楚军即刻退兵;若败......\"
\"陆兄竟是如此小看我等?\"清荷素手轻抬,一腰间长剑已是出现其手中,\"我等星府境巅峰修为,岂会怕这三个后进小辈?\"
宁致远却眉头紧锁,折扇开合数次,突然道:\"陆兄为何不亲自出手?\"
\"因为没必要。\"陆行舟笑得意味深长,\"他们的道,足以胜你们的法。\"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得宁致远差点心神失守。
他\"唰\"地展开折扇,扇面上\"为天地立心\"四个大字金光流转:
\"好!我今日便领教领教,这所谓的'新道'!\"
......
荒原之上,罡风呼啸,五人凌空而立,彼此之间的气机牵引,竟令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为之凝滞。
柳寒星手持一柄看似粗糙的木剑,剑身纹理间却隐有星河流动,仿佛承载着万家灯火;
田归农的铁剑深深插入地面,剑身上三道刻痕如活物般蠕动,每一道都蕴含着无数黎民百姓的悲欢;
萧道成身前的金色竹简缓缓展开,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散发着不可违逆的律令气息。
对面,宁致远折扇轻摇,身后浮现出万卷书简虚影,每一卷都记载着圣贤之道,却隐隐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
清荷素手执剑,脚下步步生莲,青莲绽放间,仙气缭绕,却与这人间烟火隐隐有些隔阂。
\"请。\"
五道身影同时动了!
田归农的铁剑率先斩出,朴实无华的一记横劈,却引得地脉轰鸣。
剑锋所过之处,大地龟裂,无数稻穗虚影破土而出,每一株都饱含着农人辛勤的汗水——这是《地藏》真意显化的\"民以食为天\"!
清荷轻笑一声,长剑划出九道弧光:\"犁天九式!\"
九道剑光如犁铧般撕裂大地,欲将那些稻穗尽数斩断。然而,那些看似脆弱的稻穗竟生生扛住了剑光,甚至隐隐有反噬之势!
\"怎么可能?\"清荷美眸微凝,她这一剑足以劈山断岳,却斩不断几株虚幻的稻穗?
田归农咧嘴一笑,嘴角却溢出一丝鲜血:\"天女高高在上,必然不曾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吧?\"
他铁剑再斩,剑身上浮现出无数面黄肌瘦的虚影,有孩童捧着空碗哭泣,有老者蜷缩在墙角颤抖,\"这一剑,是为你齐国'贱籍'百姓而斩!\"
清荷心神一震,脚下青莲竟微微黯淡。
另一边,柳寒星木剑轻扬,剑尖绽放出一朵白莲。莲花绽放时,内里有万家灯火明灭,外有星河环绕——正是《人权剑》至高境界\"天下大同\"!
宁致远折扇一挥,万卷书简如瀑布倾泻:\"为天地立心!\"
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在空中碰撞。柳寒星的\"大同\"包容万物,宁致远的\"立心\"教化苍生,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宁致远连喝三声,每一声都引动天地共鸣。三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将他衬托得如同神只临凡。
柳寒星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眼中战意更盛:\"宁天神,你的道……太过高高在上了!\"
木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剑身上浮现出无数平民虚影——有农夫在田间挥汗,有工匠在坊中锻铁,有妇人在灶前烹食……
\"这才是真正的'为生民立命'!\"
两股力量再次碰撞,柳寒星虽身处下风,却寸步不退!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不动的萧道成突然出手。金色竹简凌空展开,无数律令文字如锁链般缠绕向宁致远与清荷。
\"天行有常!\"
这四字一出,整个战场骤然一静。那些律令锁链交织成网,竟在五人周围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宁致远面色大变:\"空间禁锢?\"
他这才惊觉,柳寒星三人的站位暗合天地人三才,而萧道成此刻施展的,正是将三人力量合而为一的终极杀招!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
\"因为这是用血与火淬炼出的道。\"陆行舟的声音在战场外响起,语气平淡道,\"而非岁月静好中践出的理。\"
话音未落,三才剑阵已成。宁致远与清荷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被生生压制!
\"现在……\"柳寒星擦去嘴角鲜血,木剑高举,\"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战斗,堪称惨烈。
在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宁致远与清荷节节败退。
清荷的\"犁天九式\"被田归农以最朴实的耕剑之道破解;宁致远的\"四为真言\"在柳寒星的\"大同剑意\"前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
\"砰!\"
\"砰!\"
两声闷响,宁致远与清荷同时倒飞而出,重重摔在百丈之外,周身道韵溃散,再无再战之力。
胜负已分!
......
烟尘散尽,宁致远艰难地撑起身子,锦袍沾满尘土。他看向缓步走来的陆行舟,声音沙哑:\"为什么......\"
清荷同样面若死灰:\"我们的道......错在哪里?\"
\"你们没有错。\"陆行舟轻声道,\"你们只是缺少痛苦的磨砺而已。无论多合理的道,缺少血与火的真情实感,终究显得有些虚幻。\"
他指向柳寒星三人:\"他们吃过你们没吃过的苦,见过你们没见过的黑暗。所以他们的剑,才能刺破你们的道。\"
这番话如同一记惊雷,劈得宁致远与清荷呆立当场。
许久,宁致远突然苦笑一声,手中折扇\"啪\"地落地:\"原来如此......\"
清荷则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突然将它插入泥土:\"我......输了。\"
陆行舟微微颔首,转身望向邯郸城方向:\"那么,是时候让这变革之火......\"
\"燃遍天下了。\"柳寒星三人齐声接道。
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整个战场镀上一层金色。
新旧时代的更迭,在这一刻,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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