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的水面平静得像块暗绿色的玉,只有偶尔掠过的水鸟,才会打破这份微妙的宁静。忽然,一声炮响撕裂长空——北岸清军的前装炮对着南岸试射,炮弹呼啸着掠过河面,落在离复国军炮台百余步的浅水里,激起丈高的水柱。几乎是同时,南岸的炮舰也开火了,一枚炮弹擦着清军的了望塔飞过,溅起的碎石落在营地里,惊得几名清军士兵慌忙卧倒。
这样的隔河炮战,成了对峙期间的常态。规模不大,却从未停歇,像两把钝刀在互相试探,谁也不愿先亮出底牌。复国军的淮上师忙着加固防线,在河岸挖了三层壕沟,壕沟后架起削尖的木桩;清军则在北岸修筑土城,将从济宁缴获的火炮架在城头,每天派骑兵沿河岸巡逻。双方都在默默训练新兵——复国军的新兵在操练场练刺杀、挖战壕,清军的绿营兵则在空地上练队列、习弓箭,空气中的火药味虽淡,却始终萦绕不散。
军事对峙的背后,是更激烈的经济暗战。清廷下了严令,严禁任何物资流入复国军控制区,连盐、铁这类必需品都被严格管控。济宁、徐州的商号被清军接管,凡是与复国军有过往来的商人,轻则抄家,重则斩首。可封锁挡不住需求,复国军的商队早已换了身份——他们扮成福建来的盐商,带着郑成功集团的信物,通过海上走私渠道,将硫磺、硝石、布匹等战略物资运到淮河沿岸的秘密码头。
“这批硝石藏在盐袋底层,清军的税吏查不出来。” 商队队长掀开马车上的盐袋,露出下面黑褐色的硝石,压低声音对前来接应的复国军士兵说。为了避开清军的盘查,他们甚至会把硫磺混在药材里,把铜料铸成农具的模样。靠着这份隐秘的供应链,复国军的兵工厂才得以维持运转,虽然物资依旧紧张,却再也不用像撤退时那样,连子弹都要数着发。
比经济竞赛更让人振奋的,是兵工厂里的技术突破。铁石山根据地的兵工厂里,炉火昼夜不熄,工匠们围着一台巨大的水力冲压机,眼里满是期待。这台机器是赵罗根据记忆画出图纸,让工匠们用了三个月才造出来的——之前他们尝试制造金属定装弹,却始终卡在弹壳成型这一步,手工锻造的铜壳厚薄不均,装上火药后要么炸膛,要么哑火。
“开机器!” 工头一声令下,工匠们转动水轮的把手,湍急的水流带动齿轮,冲压机的重锤缓缓升起,又猛地落下,“咚”的一声闷响,将铜板压成了弹壳的雏形。反复冲压、修整、钻孔……当第一枚完整的铜制整体弹壳从机器里取出来时,工匠们全都围了上来,有人甚至伸手摸了摸,滚烫的弹壳烫得他直甩手,却笑得合不拢嘴。
“能装火药吗?” 一名年轻工匠急着问。工头小心翼翼地将火药填入弹壳,装上底火,又把弹丸按进去——一枚完整的金属定装弹终于成型。他拿着弹壳跑到试射场,装进赵罗设计的后装枪原型里,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百步外的靶心。工匠们欢呼起来,连跑带跳地去报信,尽管这批弹壳的良品率不足三成,却标志着复国军的武器,终于迈出了换代的关键一步。
赵罗收到消息时,正在看安全部门送来的情报。情报上写着:清军细作扮成货郎,在南岸村落打探防线部署,已被抓获;我方细作传回消息,清军的兵工厂也在仿制红夷大炮,却因铜料不足,进展缓慢。他放下情报,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场无声的竞赛,他们终于在技术上占了一丝先机。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染着尘土的信:“大都督,江南采购的商队回来了,带了个要紧消息!” 赵罗拆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上写着:南明朝廷爆发内讧,大将左良玉以“清君侧”为名,率领二十万大军顺江东下,直逼南京,南明皇帝已下诏令江北明军回援,南京城里乱作一团。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江北对峙的死水潭。赵罗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江南的位置——左良玉起兵,南明自顾不暇,原本可能驰援清军的明军,现在成了南京的威胁;而清军那边,济尔哈朗会不会趁机南下,或是转头去对付南明?没人能预料。
淮河两岸的对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暂时陷入了停滞。复国军的斥候发现,北岸清军的巡逻频率降低了;清军的细作也察觉到,南岸复国军的注意力,似乎转向了江南的方向。天下这盘棋,原本是复国军与清军的对弈,如今却因南明的内乱,多出了一枚搅局的棋子。
赵罗站在淮河岸边,望着滔滔河水,心里清楚:这场无声的竞赛还没结束,只是换了新的赛道。南明的内乱是危机,也是机会——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深耕江淮,完善兵工厂的技术,积蓄足够的力量,等待下一次棋局变动的时刻。风从江南的方向吹来,带着一丝未知的气息,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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