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的水汽混着雨雾,笼罩着南岸的滩涂。当撤退队伍的先头兵出现在地平线时,早已驻守在此的后备部队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那支队伍实在太残破了:士兵们衣衫褴褛,有的裹着渗血的绷带,有的赤脚踩着草鞋,步枪斜挎在肩上,枪身沾满泥水;百姓们互相搀扶着,老人的拐杖拄在泥里,孩子趴在大人背上昏睡,脸上还挂着泪痕;队伍里再也看不到火炮的身影,连之前引以为傲的骑兵营,也只剩不到十匹瘦马,耷拉着脑袋跟在队尾。
“是大都督的队伍!快接应!” 后备部队的将领大喊着,士兵们立刻冲上去,接过民夫手里的独轮车,给伤员递上干粮和热水。水师的炮舰在淮河面上巡逻,炮口对着北岸,舰艏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正是这几艘炮舰,在队伍抵达前,对着试图追来的清军骑兵开了几炮,暂时遏止了对方的势头,为撤退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赵罗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左臂的伤口刚换过药,绷带又渗出了淡红的血迹。他勒住马,目光越过浑浊的淮河,望向北岸的土地——那里是徐州,是济宁,是他曾带着弟兄们浴血拿下的城池,如今却成了清军的地盘,更埋着赵小山、赵伯海,还有无数铁石山时期的老兵。风从北岸吹过来,带着熟悉的泥土气息,却再也闻不到军营里的烟火味,只剩战场的血腥与萧瑟。
“大都督,清点完毕了。” 赵虎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出发时八千余人,加上徐州的百姓,共一万两千余人,现在……只剩六千不到,士兵不足三千,重型火炮全没了,连步枪都只剩一千多支能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核心的骨干还在——各营的军官剩了大半,神枪手、水师的艇长,还有工造司的工匠,都活下来了。”
赵罗微微点头,心里掠过一丝慰藉。损失确实惨痛,第一次东出北伐,从真定到徐州,再到济宁,一路冲锋,最终却退回淮河以南,像一场轰轰烈烈的梦,醒来只剩满目疮痍。可至少,最核心的火种还在——那些经历过铁石山血战、瘟疫考验、撤退磨难的士兵与工匠,是复国军重新站起来的根基。
北岸的清军没有再追来。济尔哈朗在淮河岸边勒住了马,看着南岸的炮舰与后备部队,皱着眉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他麾下的十万人马,经济宁攻城、沿途追击,也伤亡了近两万,蒙古轻骑的战马疲惫不堪,绿营兵的粮草更是只够支撑三日;更重要的是,徐州、济宁刚被占领,士绅离心,百姓不安,若继续南下,新占的地盘恐生变故。“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安抚地方,巩固徐、济防线。” 济尔哈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却也透着稳妥——他没能彻底歼灭复国军,却也将这支劲敌赶回了淮河以南,暂时解除了清廷在山东的威胁。
就在赵罗望着北岸出神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后方赶来,脸上带着难得的喜色:“大都督!好消息!铁石山的清军偏师被打退了!” 他勒住马,喘着气汇报,“留守部队借着山势,用滚木礌石和之前藏好的炸药,打了清军一个伏击,不仅夺回了铁矿场,还缴获了两门火炮!就是根据地的粮仓被烧了一半,几间工匠作坊也遭了殃,不过百姓和主力工匠都没事!”
赵罗猛地回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铁石山是复国军的根本,只要那里还在,粮草、铁器就有恢复的希望。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得知济宁陷落后的钝痛,此刻却被这消息冲淡了些许——弟兄们的血没白流,根据地的火种也守住了。
后备部队的营帐很快搭建起来,炊烟在淮河岸边升起,久违的米香飘在队伍上空。士兵们坐在营帐外,大口吃着热粥,有的互相包扎伤口,有的给战马喂草料;百姓们找到了暂时的住处,老人们生火取暖,孩子们终于停止了哭泣,好奇地看着水师的炮舰。虽然疲惫还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比起撤退路上的颠沛,此刻的安稳,已是劫后余生的恩赐。
赵罗走到淮河岸边,弯腰掬起一捧河水。河水冰凉,带着泥沙的粗糙感,像他这一路走过的荆棘。他望着北岸,心里清楚,第一次东出北伐,终究以惨痛的失败告终了。他失去了城池,失去了弟兄,失去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却也看清了复国军的短板——后勤的脆弱、兵力的不足、战略的急躁。
“等着吧。” 赵罗对着北岸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坚定,“我会回来的,带着更强大的队伍,夺回失去的一切,为弟兄们报仇。” 风掠过河面,卷起他的战袍,南岸的营帐里,传来士兵们低沉的歌声,那是复国军的军歌,虽不洪亮,却透着不屈的韧性。
火种未灭,希望就还在。淮河以南的这片土地,将成为复国军休养生息的港湾,也将成为他们日后重整旗鼓、再度北伐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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