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西郊,格物院正门
红绸覆盖的匾额下,人头攒动。格物院的挂牌仪式,吸引了京城各界的目光。萧煜身着亲王常服,立于阶前,神情从容。楚幼薇、苏沐清(身体已大致恢复)、七皇子萧炎等核心成员皆在身侧,彰显着对此事的重视。不少寒门学子翘首以盼,将这里视为改变命运的契机。
然而,就在司仪官高声宣布“吉时已到,揭匾——”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群身着儒衫、看似学子的年轻人突然从人群中挤出,当众跪下,高举状纸,声泪俱下:
“睿王殿下!草民等乃江南士子,听闻殿下设立格物院,本欲投身报效,然家中田产、桑园皆因殿下新政而凋敝!求殿下给条活路啊!”
“殿下!家父本是苏州小盐商,新法一出,盐引尽失,家道中落,父亲忧愤而亡!求殿下罢黜新政,恢复旧制!”
紧接着,几名御史台的官员也适时出列,义正词严:
“陛下!睿王新政,看似利国利民,实则与民争利,逼死士绅商贾,江南已是怨声载道!此等格物院,所授皆是奇技淫巧,动摇国本,蛊惑人心,实乃祸乱之源!臣恳请陛下,即刻废止格物院,严查睿王!”
场面瞬间哗然!精心准备的挂牌仪式,转眼成了控诉大会。四皇子一系的官员暗中交换着得意的眼神,等待着萧煜的慌乱。
萧煜面色平静,甚至抬手制止了欲要上前驱赶人群的侍卫。他目光扫过那些“哭诉”的士子,又看向那几名御史,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下了现场的嘈杂:
“江南士子?本王在江南推行新政,清查田亩,整顿盐政,所涉士绅商贾皆有案可查。尔等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家中田产几何,因何凋敝,盐引何时所得,因何作废,可敢当众一一言明,并与府衙存档核对?”
那几个“士子”顿时语塞,眼神躲闪,他们只是被收买来演戏的,哪里经得起细查?
萧煜不再看他们,转向那几名御史:“几位大人言及江南怨声载道,不知是亲耳所闻,还是道听途说?本王手中,有江南各州府近三月来的万民书共计一百三十七份,皆是百姓称颂新政、感激朝廷之举。更有新政推行后,江南入库税银同比增长五成、各地常平仓存粮翻倍的详实数据!尔等口中的‘怨声’,难道比这白纸黑字的数据,比这万千黎民的民心,更可信吗?!”
他语气陡然转厉:“至于格物院动摇国本?简直荒谬!强兵利器可是国本?丰衣足食可是国本?若能让将士少流血,百姓多收三五斗,便是动摇了你等口中那僵化腐朽、只知盘剥的‘国本’,那这国本,动摇又何妨!”
他一番话,有理有据,直指核心,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与革新锐气,将那几名御史驳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现场那些真正的寒门学子和百姓,则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皇帝萧宏虽未亲临,但自有耳目将现场情形实时回禀。这场精心策划的发难,在萧煜绝对的事实与逻辑面前,土崩瓦解。
同一时刻·睿王府,密室
就在格物院外风波骤起之时,王府密室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萧煜(提前安排了替身在场)的真身正与苏沐清、以及两位精通算学与星象的格物院客卿,共同研究那“周天演算盘”的拓印图案和龟甲译文。
室内烛火通明,墙上挂满了绘有星图、数表、以及各种几何图形的纸张。
“殿下,您看这里,”一位客卿指着拓印图案上几处微小的、类似校准刻度的标记,“这些标记与龟甲上提到的‘岁差’、‘黄赤交角’变化似乎存在关联。这似乎并非单纯的地图钥匙,更像是一套……推演天体运行,乃至计算历法时序的精密仪器!”
苏沐清则从医药和生命规律的角度提出见解:“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宇宙。若此物真能推演天时变化,或许亦能映射人体气血运行、疾病流行的规律。龟甲中提到‘五星连珠,疫气始萌’,或许并非虚言。”
萧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更能理解这套系统背后的价值——这是一个基于天文观测和数学计算的古老模拟计算机!“没错,它计算的不是空间的位置,而是时间与规律的‘轨迹’!若能破解,其价值远超一张藏宝图!它或许能预测天灾,规划农时,甚至……推演国运走势!”
他亲自执笔,将现代数学中的坐标系、变量概念与龟甲上的古文、石板上的纹路相互印证,试图找到那套失传的算法逻辑。知识的碰撞,在这间密室内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午时·北狄驿馆
玲珑公主听着属下汇报格物院门口的闹剧和最终结果,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这种手段,对他毫无用处。”她对萧煜的应对丝毫不感到意外。
左贤王呼延灼则脸色铁青,江南行动失败,京城发难受挫,让他倍感挫折。“四皇子就是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烦躁地踱步,“我们必须拿到更实在的东西才能回去交代!玲珑,你和他不是有联系吗?想办法,从他那里套出点真东西!比如那能夜视的镜组,或者那‘炎阳弩’的图纸!”
玲珑公主心中反感,但面上不露声色:“王兄,睿王此人,心智如铁,用强或欺诈,恐难奏效。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展现北狄的诚意,进行平等的技术交换?比如,用我们培育良马的法门,或者草原上某些独特的草药知识?”
呼延灼瞪了她一眼:“平等?我们北狄勇士,何时需要与南人讲平等!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他甩袖而去,显然并未放弃更极端的念头。
未时·四皇子府
萧焕得知格物院门口的结果,气得砸碎了一套心爱的茶具。“一群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没想到萧煜的准备如此充分,反应如此迅速。
“殿下息怒,”谋士低声道,“虽未阻止格物院挂牌,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让陛下和朝臣看到了,支持睿王新政的,多是寒门贱民与商贾之流,而反对的,则是士林清议与地方士绅。长远来看,这对睿王并非好事。而且……我们还有后手。”
萧焕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不能指望一击必杀。幽冥宗那边有消息了吗?”
“幽冥宗传来消息,那黑色石板极难破解,似乎涉及极其深奥的星象算学。他们请求支援,希望能‘请’到几位精通此道的大魏学者……”
萧焕眼中寒光一闪:“哦?这倒是个机会。你去安排,找几个‘合适’的人,‘送’给幽冥宗。记住,要做得干净,最好能……把这笔账,算到我们那位九弟头上!”一条更毒辣的计策,在他心中成型。
申时·江南,幽冥宗秘密据点
昏暗的密室中,幽冥宗几位长老对着那黑色石板和龟甲愁眉不展。上面的纹路和计算仿佛天书,他们尝试了多种方法,甚至动用内力激发,都毫无反应。
“此物绝非蛮力可解,需要特定的知识和算法。”一位长老颓然道。
“宗主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破解!既然我们不行,那就去找行的人!”另一位长老眼中闪过狠色,“大魏钦天监的那些老家伙,或者民间那些精通星象算学的隐士……‘请’几个过来!”
暮色·睿王府书房
萧煜已从格物院返回(替身功成身退),听着凌若仙关于各方反应的汇报。
“挂牌风波已平,格物院算是立住了脚跟。但反对的声音不会消失,只会转入更隐蔽的层面。”
“幽冥宗试图绑架学者破解石板,四皇子可能在暗中推动,意图嫁祸。”
“北狄左贤王仍未死心,可能采取更激进手段。”
“而我们对‘周天演算盘’的研究,刚找到一丝头绪……”
萧煜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今日的风波,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虽声势浩大,却未能撼动根基,反而让空气清新了不少。
“惊雷过后,往往是更深的寂静,以及更猛烈的蓄势。”
“他们以为挡住了我的路,却不知,我早已看清了前路的迷雾。”
“知识的壁垒,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这‘周天演算盘’……”他回望密室方向,眼中充满期待,“或许将成为我,撬动整个时代的……第一根杠杆。”
无声的惊雷,已在智慧的天空炸响。而真正的变革风暴,正在知识的积累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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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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