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睿王府书房
暮色四合，书房内却早已灯火通明。萧煜负手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渐沉的夜幕，仿佛要将那深邃的黑暗看穿。皇帝那句“格局在诸位兄长之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已扩散至整个权力场，而他，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殿下，”楚幼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江南来的飞鸽传书。”她递上一张细小的纸条，“盐政改革的风声已经透了过去，两淮盐运使郭毅府上昨夜灯火通明，宾客盈门。另外，我们设在扬州的‘四海商号’，今天一早便遭到了当地漕帮混混的‘关照’，损失了些许货物，人无大碍，但……是个信号。”
萧煜接过纸条，指尖在内力作用下微微一搓，纸条便化为齑粉。他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预料之中。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这是先打个招呼。幼薇，我们的‘货’准备得如何了？”
楚幼薇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第一批按照新法精炼的雪盐，已通过秘密渠道囤于京郊三大仓，品质远超官盐，成本却低了四成。只待殿下章程一定，便可迅速投放市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舆论方面，‘睿王简报’已连续三期剖析盐政积弊，民间对改革已有期盼。”
“好。”萧煜点头，“以品质和价格取胜，这是阳谋。但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传令下去，商号加强戒备，必要时可请地龙帮的弟兄们暗中照应。另外，让七弟那边加快动作，我要在三天内，看到更多支持改革的‘民间呼声’出现在各大茶楼酒肆的话本里。”
“是。”楚幼薇领命，稍作迟疑，又道，“殿下，东宫和四皇子那边……”
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大哥想必正在东宫摔杯子，而我的四哥……他此刻定然比任何人都安静，也比任何人都危险。风暴将至，我们需稳住阵脚，见招拆招。”
同一时刻·东宫
“砰！”又一套上好的景德镇瓷盏在地上粉身碎骨。太子萧灿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垂手侍立的詹事府官员低吼道：“格局？他一个透明了十几年的废物，也配谈格局？！父皇是老糊涂了吗！”
“殿下慎言！”心腹詹事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隔墙有耳啊！睿王如今圣眷正隆，又有亲王之位，不可正面冲突。”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江南的供奉，掘了本宫的根基？”太子喘着粗气，眼神狠戾。
那詹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明面上我们自然要遵从陛下旨意，‘支持’改革。但盐政牵扯甚广，从生产、运输到销售，哪个环节不出点‘意外’？漕运堵塞、灶户闹事、甚至是新盐出了质量问题……只要其中一环出了问题，他睿王便是首当其冲的责任人。届时，不用殿下出手，陛下和朝堂诸公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我们只需……顺势而为。”
太子闻言，怒火稍息，缓缓坐回椅中，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不错……那就让他去折腾。传话给江南，让他们‘好好配合’睿王爷的改革，务必让这场大戏，唱得‘精彩’些！”
戌时·四皇子府密室
与东宫的喧嚣不同，这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四皇子萧焕坐在阴影里，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听着心腹谋士的汇报。
“殿下，睿王已回府，即刻便召集了楚氏商行的主事密议。东宫那边，太子发了一通火，已被詹事劝住，预计会采用阴奉阳违、制造障碍的策略。”
萧焕淡淡道：“萧灿蠢钝，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不过，正好替我们吸引部分火力。”他抬起眼，眸中寒光如毒蛇的信子，“我们的重点，不在盐政本身，而在人。”
“殿下的意思是？”
“萧煜的核心班底，凌若仙武功高强，行踪诡秘，暂难下手。楚幼薇商贾之身，护卫森严。唯有苏沐清……”萧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药王谷虽远在江湖，但‘赤阳仙蕊’即将成熟的消息已得到确认。幽冥宗那位宗主，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谋士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已加派人手潜伏药王谷周边，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另外，关于睿王的身体……太医院院判孙大人那边，是否可以再‘提点’一二？”
萧焕微微颔首：“可以。他那个先天不足的根子，是埋得最深的一步棋，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动用。眼下，先让他在盐政和江湖两条线上，好好享受一下焦头烂额的滋味。记住，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让他彻底万劫不复。”
“是！”
亥时·药王谷外围山林
月黑风高，林涛阵阵。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密林之间，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汇合。
“探清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回舵主，药王谷守卫明显加强，尤其是后山禁地，明哨暗卡增加了三倍不止，而且似乎布下了新的阵法。苏沐清那丫头片子，警觉性很高。”另一人回道。
被称作舵主的幽冥宗头目冷哼一声：“再强的守卫，也挡不住宗主志在必得之心。‘赤阳仙蕊’乃炼制‘九转还魂丹’最后一味主药，关乎宗主神功大成，不容有失。通知内线，按计划行事。三日后子时，谷内信号一起，立刻强攻禁地，夺取仙蕊！”
“是！”
子时·睿王府，观星台
萧煜并未入睡，而是登上了府中最高的观星台。这里摆放着他让工匠按图纸打造的简易天文望远镜（千里镜的衍生品）和诸多测量器械。他并非在观测星象，而是在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光学实验，记录着数据，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凌若仙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为他披上一件外袍。“夜深了，殿下还在为盐政忧心？”
萧煜放下手中的炭笔，揉了揉眉心，摇头道：“盐政虽难，终有法可依，有迹可循。我是在想另一件事……若仙，你看这镜片，聚焦光线，可生火，可窥远。若将其原理用于军阵，是否可造出一种能于数百步外，聚焦日光乃至某种能量，瞬间引燃敌军粮草、甚至烧伤士卒的器械？”
凌若仙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殿下所思，已非常人所能及。若此物能成，确是战场利器。”
“只是初步构想，涉及光学、材料、能量汇聚，难题很多。”萧煜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又坚定起来，“但知识的力量就在于此，敢想，然后去求证，去实现。对了，药王谷那边有消息吗？”
凌若仙神色一凛：“天机阁刚传回密信，发现幽冥宗活动踪迹，疑似针对药王谷。已加派人手前往支援，并警示了苏姑娘。”
萧煜眼神骤然锐利：“果然来了。告诉沐清，万事小心，固守待援。京城这边，我们必须尽快打开局面，否则各方掣肘，无力他顾。”
他抬头望向药王谷的方向，又看了看皇宫和东宫、四皇子府所在的方位，目光深沉。朝堂、江湖、经济、技术……多条战线已然同时拉开帷幕。这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而他，必须同时落子，步步为营。
夜色更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也预示着，一场席卷朝野江湖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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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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