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睿王府书房:北狄的警讯与理性的决断
玲珑公主坐在萧煜对面,昔日明媚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凝重,她带来的并非合作的喜悦,而是北狄内部不谐的警讯。
“殿下,王庭的正式授权虽已下达,但阻力比预想的更大。”玲珑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左贤王旧部首领‘秃鹰’乌木勒为首的顽固派,在王庭内外大肆散播谣言,声称格物院的技术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意在窥探北狄山川地理,最终兵不血刃地吞并草原。他们……他们甚至污蔑我与殿下……”她话语一顿,没有说下去,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一丝屈辱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萧煜神色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在分析一组实验数据。
“利益受损者的垂死挣扎,意料之中。”他缓缓开口,“他们恐惧的,并非技术本身,而是技术所带来的,足以颠覆他们赖以生存的旧有秩序的力量。当牧民用上更有效的兽药,不再完全依赖部落巫医;当勘探队找到更丰富的矿藏,打破了贵族对资源的垄断……他们的特权,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他看向玲珑:“公主可信我大晨有吞并北狄之心?”
玲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不信。殿下若有意,有太多更直接、更省力的选择。合作,是基于更长远的共同利益。”
“既然如此,”萧煜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意,“那便让他们亲眼看看,这‘毒药’究竟是何滋味。是甘霖,还是鸩酒,事实胜于雄辩。”他沉吟片刻,决断道:“我将派遣一支格物院精英小队,由王砚带队,携带改良的勘探器械、畜牧防疫手册及部分样品,随公主返回北狄。他们将在王庭,在乌木勒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技术展示与应用。若他们还能找出拒绝的理由,那便是与整个草原的未来为敌。”
这不是军事威慑,而是知识力量的直接展示,一场针对愚昧与偏见的“技术远征”。
同一时辰·江南某处隐秘庄园
庄园深处,密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阴沉的脸。除了江南士族的几位代表,竟还有一名身着北狄服饰、眼神阴鸷的汉子,正是乌木勒的心腹,名叫巴鲁。
“巴鲁头领,贵部乌木勒大人的担忧,我等感同身受。”江南士族为首的白须老者沉声道,“萧煜的格物之学,不仅是北狄的威胁,更是我中原千年文教之殇!此獠不除,天下不宁!”
巴鲁操着生硬的官话,语气凶狠:“乌木勒大人说了,玲珑公主已被汉人蛊惑!格物院的人,绝不能踏上草原!你们的皇帝老儿也在忌惮他,这是我们共同的机会!”
另一名士族成员阴冷一笑:“头领所言极是。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舆论攻击虽未见全功,但也足以扰其心神。若能在他派遣的技术队伍北上途中,制造些‘意外’……比如,遭遇马匪,或是染上恶疾,全军覆没……届时,不仅合作告吹,萧煜与北狄的关系必然破裂,甚至可能兵戎相见。他国内国外同时起火,看他还如何嚣张!”
巴鲁眼中凶光一闪:“马匪?好!草原上的‘马匪’,来无影去无踪!此事,我们来做!但你们,必须提供他们的准确行程路线,以及……足够的金子!”
“放心,路线我们会搞到。至于金子,好说。”白须老者捋须冷笑,“只要能让萧煜栽这个大跟头,付出些许代价,值得。”
一场跨越地域、基于共同敌人而形成的邪恶同盟,在暗影中悄然结成。他们的目标,直指萧煜即将派出的北狄技术小队,企图用最卑劣的手段,扼杀知识的传播与文明的交融。
午时·枢密院值房:
炎王萧炎看着眼前坐在一起的林瀚源和楚氏商行大掌柜,只觉得头疼似乎缓解了不少。他直接将西北边军请求“神机弩”的公文推了过去。
“二位,兵部踢皮球,本王也没辙。九弟……咳,睿王说让本王多仰仗二位,你们看这事……”萧炎摊手,一副“全靠你们了”的架势。
林瀚源拿起公文仔细看了看,又与大掌柜低声交流几句,方才回道:“炎王殿下,神机弩核心部件需要特种钢材,目前格物院产能确实有限。但若由楚氏商行协调,从江东几家与我们合作、技术达标的民间铁匠坊采购部分粗坯,再由格物院进行核心加工与组装,产能可提升三成以上。只是……这采购款项和流程……”
楚氏大掌柜接口道:“殿下,若枢密院能下一道特许文书,允许此次军械采购走‘特事特办’渠道,绕过部分繁琐审批,商行便可先行垫付货款,确保原料供应,工期至少能缩短一半。”
萧炎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就这么办!公文本王来搞定!以后这类事,就这么处理!”他仿佛找到了在枢密院如鱼得水的诀窍——用格物院的技术实力和楚氏商行的商业网络,来打破旧有官僚体系的桎梏。这不仅是解决一件军械供应问题,更是在尝试建立一种新的、更有效率的资源调配模式。
申时·格物院医学馆:
苏沐清正在指导几名医学馆的学员处理一批新送来的北狄特产药材。她拿起一块干枯的根茎,对着阳光仔细查看纹理。
“此物名为‘雪骨草’,北狄人用以治疗风寒湿痹。但其药性猛烈,需辅以……”她耐心讲解着,声音柔和。
这时,萧煜走了进来,学员们连忙行礼。萧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走到苏沐清身边。
“北狄小队三日后出发,沐清,你准备的防疫手册和药品可齐全了?”萧煜问道,目光落在她纤细却稳定的手上。
“都已备妥。”苏沐清放下药材,拿起一本装订好的册子,“除了常规的防疫流程,我还根据北狄的地理气候特点,增加了几种应对突发疫病和常见草原毒虫叮咬的急救方案。另外,这批特制的‘净水丸’和‘驱虫散’也准备好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殿下,北狄内部既有反对声音,王先生他们此行,恐有风险。”
萧煜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忧虑,心中微暖。这种关切,不同于凌若仙的守护,楚幼薇的并肩,而是源自对生命本身的慈悲,是他理性计算中不可或缺的温情砝码。
“风险确有,但我已令凌若仙抽调修罗殿精锐,混入队伍暗中护卫。”萧煜语气放缓,“况且,真正的安全,来自于我们拥有的力量。沐清,你研制的这些药品,你编纂的这些手册,便是保护他们最坚实的盾牌之一。”
他拿起一枚“净水丸”:“此物能在浊水中析出清泉,仅此一项,便能救多少可能因饮水不洁而丧命的士卒与牧民?知识所至,便是生机所在。乌木勒之流,挡不住这生机。”
苏沐清闻言,眼中的忧色化为了坚定,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知识的锋芒,不仅在于攻坚克难的“雷音”与“飞鸢”,也在于这润物无声的“净水丸”与“防疫手册”。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是如苏沐清这般,赋予知识以温度的人性锚点。
酉时·京都暗巷
一则流言在京都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悄然传播:“听说了吗?睿王派去北狄的人,带着能点石成金的宝贝呢!”“何止!据说还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药!”“啧啧,这要是被草原上的马匪盯上……”
流言的源头隐秘,传播者面目模糊。
与此同时,一队由格物院学子、工匠以及少量护卫组成的队伍,正在王砚的带领下,于格物院仓库内紧张地清点着各类器械、手册和样品。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与使命感,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充满期待,也对潜在的危机一无所知。
而在遥远的北方草原,“秃鹰”乌木勒的营帐内,几支彪悍的骑兵小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眼神凶悍,腰间弯刀雪亮,正等待着来自南方的“确切消息”。
塞北的风,带着草屑与尘土的气息,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血腥味。一场针对知识与交流的狙击,已在暗处张开了弓弦。而睿王府的书房内,萧煜看着天机阁刚刚送来的、关于江南与北狄某些人秘密接触的简报,眼神冰寒如星。
“欲以螳臂当车,那便……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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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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