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百晓支支吾吾的，偷偷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闪躲，“女君……真没了，实在是没别的大事了……”
林芊芊眼珠子轻轻一转，忽然垂下眼睫，声音慢悠悠地拖了起来，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委屈：“哎！我就知道。”她捏着帕子在眼角虚虚揉了揉，那语气学足了几分凄婉劲儿，“定是我不招人喜欢，原就不该缠着你问东问西的，倒是我招人烦了……”
百晓被她这副模样唬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膝头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磕头，声音都带着哭腔：“女…女君！万万使不得啊！奴…奴不是不肯说，是真的不敢说呀！”
林芊芊没看他，只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飘在风里：“罢了，我不问了便是。原也不是什么非知道不可的事，你不必这般为难。”说罢便要垂眸转过身，那背影瞧着竟有几分孤零零的落寞。
“女君！”百晓瞧着她这委委屈屈、仿佛被冷落了的样子，心一下子就慌了，忙膝行两步追上去，急急忙忙解释，“是奴的不是！奴这就说！是凤都城西的冯家——十天前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上上下下三百多口，没留一个活口。奴是怕这等血腥事说给您听，惹您害怕，才不敢提的。主子莫气，您若要听，奴这就仔仔细细讲给您！”百晓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脑海里出现了斩尘满身戾气的模样。
林芊芊这才缓缓抬起头，眼尾被方才揉得泛红，像沾了点胭脂的水渍，她望着百晓，声音还带着点刚装出来的哑意：“灭门？你说说看。”
百晓给林芊芊倒了一杯温水，讲述了一些没有太多血腥的内容。又讲了些宫里的动荡，女皇赐死了两个侧君三个儒君，具体为什么，没人知道。
斩尘的芜衡院
“斩尘侧君！冯家那桩灭门惨案，是不是你做的？！”南宫醉强压着翻涌的怒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的质问，“那两夜你带着人彻夜未归——”
堂屋正中，斩尘正垂着眼擦那柄寒光凛凛的宝剑，锦缎抹布顺着剑脊缓缓擦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痕。他像是没听见，指尖甚至还轻轻摩挲了下剑刃上的纹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南宫醉在他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定，又沉声道：“我在问你话。”
斩尘这才慢悠悠撩起眼皮，黑眸里没什么温度，语气带着点凉丝丝的嘲讽：“你这是在审我？”
南宫醉被他噎得一窒，随即眉头拧得更紧：“当真……是你的手笔？你就不怕这事传出去，惊动主君或是……”
“传出去？”斩尘忽然低低笑了两声，笑声里裹着淬了冰的狠戾，他猛地抬眼，眼底翻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冯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连后院那条看家的老狗都被我补了两刀，如今没一个喘气的！谁传？”他视线扫过南宫醉，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么？”
“你！”南宫醉被他眼底的凶光刺得心头一跳，语气不自觉软了些，“你到底为什么要对冯家下手？他们……”
“他家有人参与了对妻主的刺杀。”斩尘淡淡瞟了他一眼，手里擦剑的动作没停，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南宫醉惊得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真的？你有证据？既如此为何不报官？交由刑部或是宗人府查办便是！”
“报官？”斩尘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群只会拿俸禄的酒囊饭袋，等他们查明白，妻主早就再遭毒手了！”他擦着剑的手稍一用力，抹布蹭过剑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直接砍了多干净？一了百了，省得留着他们继续蹦跶，碍眼。”
“可官府办案有章程有流程……”南宫醉还想争辩，试图跟他讲道理。
斩尘却没耐心听，直接打断他，黑眸里闪着偏执的光：“参与动手的不止冯家一家。等我把那些杂碎全砍光了，妻主自然就安全了。”
“你！”南宫醉被他这疯劲吓得心头突突跳，又气又急，“那也不用全杀光，鸡犬不留吧！你下手这么狠，就不怕主君或是妻主知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这几日总躲着妻主，不肯去她跟前伺候——你是怕她瞧见你现在这副杀红眼的样子吧？”起初被斩尘的狠戾震慑，说着说着，南宫醉反倒生出几分底气，话也敢说得直白了。
“妻主不会知道。”斩尘语气冷硬，手里的抹布“啪”地扔在桌上，反手握住剑柄，“噌”一声轻响，宝剑已然入鞘。他侧对着南宫醉，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但若你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就别怪我不念咱们这契兄弟的情分。”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你还能真杀了我不成？”南宫醉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却也只敢在原地跳脚——他虽是文臣，身上也有些功夫，可跟常年习武的斩尘比，根本不够看，更别说此刻的斩尘疯得像头脱缰的野兽。他本是来打听是不是斩尘动用了江湖势力，哪成想竟是他亲自动的手。
斩尘头也没回，只反手一扬。一道寒光“嗖”地破空而来，南宫醉只觉耳畔一阵风过，鬓角陡然一凉。定睛看时，一柄小巧的匕首已深深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刀刃上还挂着几缕黑丝，正悠悠扬扬地飘落到地上。
“你大可试试。”斩尘的声音冷得像冰。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南宫醉摸着被削断的头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往前挪半步，只能梗着脖子骂，“妻主那般温柔美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疯子侧君！”
“下次，尽量留下鸡犬。”斩尘的声音隔着窗棂飘进来，平平淡淡的一句，却裹着能冻透骨髓的寒意，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过来。南宫醉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噎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过了许久，直到那股迫人的寒气渐渐散了，南宫醉才敢慢慢活动有些麻木的双腿，指尖按了按发僵的膝盖，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真任由斩尘侧君这么闹下去，凤都迟早要乱。眼下能劝住他的，怕也只有妻主了……”可话到嘴边又顿住，眉头拧得更紧，“可这事若真捅到妻主面前，她那般心善的人，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这可如何是好？”
＊
“百晓，你说冯家那案子会是谁干的？”林芊芊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眼神里满是猜测，“有没有可能是……是谁把我和宫里那些事漏到他跟前了？有没有可能是主君暗地里动的手？”
她怎么也没法把那桩血腥的灭门案，和平时总爱穿粉色、翠绿色衣衫的斩尘联系到一起。更不信那个待她时温柔里带着点小霸道的人，会狠下心做灭人满门的事。便是有人说是江少白干的，她或许还会跟着疑忖片刻，唯独斩尘，她连半分怀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咱家也就主君权力大，调集点人手不难，江少白武功极高，还蛊毒密术集一身，不过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守着我和孩子们，倒也不可能是他。其他侧君更不可能！”她又轻轻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心里剔了出去。“万事有官府呢！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王爷哎！可不是奴破坏您在女君心里的形象呀！奴可什么都没说呀！”百晓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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