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子的手艺确实对得起王叔的推荐和李二的“挑剔”。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折腾，当李二再次扑棱着翅膀落在林依肩头时，已经模样大变。
它身上那些过于鲜艳夺目的红绿蓝色羽毛被保留了下来，但羽毛的末端被巧妙地接上了一些细小的、哑光灰色的金属羽梢，看起来像是某种装饰性的机械结构。它的喙部和爪子也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同样为哑光灰色的金属涂层，使其看起来更像精密的工具而非生物器官。最绝的是，老瘸子在它的双眼上方各安装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LEd灯点，如同两盏微缩的扫描仪，随着它脑袋的转动而闪烁，平添了几分科技感与……中二气息。
整体看去，它不再像一只活生生的、可能引来实验室追捕的奇异鸟类，更像是一件制作精良、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机械宠物或人工智能玩具。虽然依旧有些显眼，但至少不会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某个失控的实验体。
“怎么样？少爷！姐姐！小的现在这造型，够酷吧？是不是特别有未来战士的风范？”李二得意地在林依肩膀上蹦跶了两下，金属羽梢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它对自己这副新形象显然非常满意，尤其是那双“扫描眼”，让它觉得自己瞬间高大上了起来。
李豫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虽然离“不起眼”还有点距离，但至少改变了最明显的生物特征，应付一般的检查应该问题不大了。他看向老瘸子：“费用是多少？”
老瘸子连忙摆手，脸上堆满笑容：“哎哟！李少爷您这不是打我脸吗？能给李少爷您办事，那是小老儿的荣幸！谈什么费用！就当是小老儿孝敬您的！只求李少爷以后还能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就感激不尽了！”
他显然把李豫当成了可以直达天听的重要人物，想借此机会攀上关系。
李豫皱了皱眉。他不想欠这种人情，尤其是建立在虚假身份上的人情。他坚持道：“该多少就是多少。不然我们现在就走。”
老瘸子见李豫态度坚决，不似作伪，只好搓着手，报了一个低得离谱、几乎只算材料成本的价格。李豫知道这远低于实际价值，但也不想再多纠缠，便用个人账户支付了这笔信用点。
支付完毕，李豫片刻也不想多留，对林依使了个眼色，准备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黑市。
然而，就在他们掀开那厚重的橡胶门帘，踏出“老瘸子改装铺”的瞬间，外面的景象让李豫的心猛地一沉。
店铺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整整齐齐地站了六个人。
正是昨晚在石林里遭遇的那支dYb安保小队！为首的那个队长，此刻脸上早已没有了昨晚的傲慢与后来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小心翼翼的笑容。他身后的队员也个个站得笔直，脸上带着类似的、努力挤出来的友好表情，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们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李豫的脚步顿住了，林依也下意识地靠近了他，肩膀上的李二更是瞬间闭上了嘴，缩了缩脖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机械装饰品，连那两盏幽蓝色的“扫描眼”都黯淡了下去。
周围黑市的人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纷纷放缓脚步，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看向这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无一例外，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敢靠近。
“李少爷！”为首的dYb安保队长见到李豫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您……您忙完了？”
李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警铃大作。这帮人去而复返，还堵在门口，想干什么？难道发现了李二的异常？还是对昨晚的事情回过味来，觉得被耍了，来找回场子？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依往身后挡了挡，虽然不想惹事，但如果对方发难，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有事？”李豫的声音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队长似乎被李豫这冷淡的态度弄得更加紧张，连忙摆手解释道：“李少爷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绝对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脸上努力堆起更加诚恳的笑容：“昨晚……昨晚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李少爷和这位小姐。回去之后，我们队长……就是我，杰克，我反思了一晚上，内心实在是惶恐不安，深感愧疚！荷鲁斯主管的贵客，我们竟然……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演技虽然比不上李二，但也算情真意切。
“所以，今天我们小队集体请假，特意在此等候李少爷。”自称杰克的队长指了指身后的队员，队员们立刻配合地点头，“就是为了当面向李少爷赔罪！并且，我们自愿充当李少爷在黑市的向导和护卫！以此来表达我们最诚挚的歉意！”
向导？护卫？
李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算什么？监视？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讨好？
他立刻拒绝：“不必了。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这就离开。”
说完，他拉着林依，就要从杰克等人身边绕过去。
“李少爷！请留步！”杰克见状，顿时急了，连忙侧身拦住李豫的去路，但动作不敢有丝毫冒犯，依旧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李少爷！您……您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您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但请您务必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否则……否则我们良心难安啊！”
他身后的队员也纷纷开口，语气恳切：
“是啊李少爷！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我们保证，绝对不影响您！”
“我们对这一带熟，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哪里是坑！”
李豫看着眼前这群仿佛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的dYb安保，心中一阵烦躁。他根本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牵扯，更别提让他们跟在身边。他们的存在，就像时刻提醒着他那个虚假的“少爷”身份，以及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抗拒，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一个真正的“少爷”，面对这种底层人员的巴结和赔罪，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不耐烦和居高临下的漠视？
李豫心念电转，脸上迅速调整出一副符合“少爷”人设的、带着些许不耐烦和疏离的表情。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杰克等人，语气淡漠：“我说了，不必。让开。”
这冷淡的态度和命令式的语气，反而让杰克等人更加确信李豫身份不凡——只有真正有底气的人，才会对他们这些dYb的正式安保人员如此不屑一顾。
杰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焦急，但他不敢强留，更不敢让开，只是陪着笑脸，亦步亦趋地跟在李豫身边，嘴里不停地说道：“李少爷，您初来乍到，这黑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我们跟着，能帮您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而且这里有些好东西，藏在深处，没有熟人引路，根本见不到！您就当……就当是我们将功折罪，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李豫充耳不闻，只是拉着林依快步往前走，只想尽快离开黑市，返回相对安全的广厦基地。杰克等人则像一群忠实的跟班，紧紧跟在后面，形成了一道引人注目的“护卫”队伍。
所过之处，黑市的人群纷纷避让，看向李豫的目光中的敬畏和好奇更浓了。能让dYb的安保小队如此卑躬屈膝、死皮赖脸地倒贴，这位“李少爷”的背景，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厚。
李豫对路两边的摊位看都不看一眼，仿佛那些闪烁着诱人光芒的义体、宣称能提升能力的违禁药品、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古董”和“特产”，都不过是路边的垃圾，根本不值得他这位“少爷”驻足。
他这副做派，落在杰克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读——李少爷眼界太高，根本看不上这些街头摆卖的“大路货”！
眼看李豫脚步不停，马上就要走出黑市的核心区域，杰克心中的挫败感和焦急达到了顶点。如果不能讨好这位少爷，万一他哪天在荷鲁斯主管面前随口提一句他们的“不敬”，那他们的职业生涯就算到头了！
他咬了咬牙，快步追上李豫，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秘而诱人的语气说道：“李少爷！请再留步片刻！”
李豫脚步不停，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杰克咽了口唾沫，急忙说道：“李少爷，您看不上这些路边摊的货色，是应该的！这些东西，确实配不上您的身份！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吊人胃口，“……今天晚上，在黑市深处，‘仓库区’那边，有一场小型的私人拍卖会。那才是真正有好东西的地方！”
李豫依旧面无表情，但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丝。拍卖会？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在“巢穴”的经历，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杰克见李豫似乎有了一丝兴趣，立刻趁热打铁：“那拍卖会规模不大，但门槛不低，去的都是有些门路的人。拍卖的东西，也大多是些……来路特别，但绝对稀罕的物件！有不少是火星本土的特产，甚至可能有一些……从自由军地盘那边流出来的，或者某些实验室‘意外’流失的尖端样品！在外面根本见不到！”
他观察着李豫的脸色，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李少爷，您要是不嫌弃，今晚就由我做东，请您去拍卖会看看！无论如何，请让我为您拍下一件合您心意的礼物，作为赔罪！否则……否则我杰克，还有我这帮兄弟，以后在这火星上，真是没脸见人了！良心会一辈子不安的！”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李豫不接受他的赔罪，就是毁了他的人生一般。
李豫心中冷笑。良心不安？恐怕是怕荷鲁斯追究才对吧。但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杰克话里的信息——火星特产、自由军流出物、实验室样品……这些关键词，让他无法轻易拒绝。
他想到了自己背后的虫后共生体，想到了体内那需要不断理解和控制的龙珠能量，甚至想到了肩膀上这只来历不明的李二……或许，在那个拍卖会上，真的能找到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或者，至少能了解到更多关于火星，关于这些隐秘势力的信息？
拒绝，可以立刻摆脱麻烦，但也可能错过机会。
接受，意味着要继续扮演这个危险的“少爷”角色，深入虎穴，但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李豫的目光与林依对视了一眼。林依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跟随。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一脸期盼、紧张得额头冒汗的杰克，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淡漠表情，仿佛施舍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
“哼。”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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