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把白厄这茬忘了,万敌还没忘。
白厄就站在房间外的廊下,背对着万敌,望着庭院里的壁画。
秋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顺着挺直的肩线滑下来,投下道孤冷的影子,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比别处静了几分。
万敌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
先是想开口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救世主,别太消沉了……”。
话到嘴边又觉得别扭,这话说得太像安慰,不符合自己的风采。
换个说法?
万敌皱了皱眉,又琢磨着:“喝点吗,伙计?”
这语气倒轻松,可“伙计”二字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和。
犹豫片刻,万敌索性放弃了斟酌,故意用带着点戏谑与嘲讽的语气扬声道:
“你还活着啊,救世主?终于愿意出门见光了?”
白厄的背影没动,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哼”。
“这算哪门子回答?”
白厄这才缓缓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小情绪越发明显。
“没什么,”他瞥了万敌一眼,语气平平,“模仿一下你平常的样子罢了。”
白厄的目光在万敌身上扫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忽然开口问道:
“我没在你身上感受到特别的气息,半神的考验,你通过了吗?”
万敌往廊柱上靠得更松了些,语气漫不经心:
“仪式还没重启,你从试炼里出来才过了几天?没解决我族人的问题前,我不能独自登神。”
白厄没再接话,忽然抬眼望向庭院深处,喉间溢出几句低沉的吟诵,语调带着莫名的韵律。
“长夜最后的光亮,城垣坚固的奥赫玛,有多少人远到而来,以为她是常有无花果与橄榄的审美乐园……却不曾想,跌入了燃烧的炉膛?”
万敌皱起眉,盯着他的侧脸。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白厄转过头,眼底那点未散的锐利被一层浅笑覆盖。
“一时来了兴致,随口念几句诗而已。悬锋的王子不会不懂诗歌吧?”
“悬锋人不懂这种软弱的文字。”
万敌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刀光剑影里练不出酸文假醋。”
“这几句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白厄不紧不慢地解释,目光掠过远处的城垣,“正如奥赫玛离许多人的家乡都很遥远。”
“我听得懂诗,hks。”
万敌爆了句悬锋古语。
白厄低笑一声,忽然凑近半步:“别装深沉了,朋友。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要不要试试?”
万敌挑眉:“说吧,又是什么馊主意。”
“来吧!迈德漠斯,”
白厄忽然挺直脊背,眼里闪过几分好胜的锋芒,“延续你我之前的决斗,这次,就来比比谁能在超高温浴池里坚持的更久!”
万敌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呵。”
“怎么,你怕了?”
白厄刻意激他,语气里带着熟悉的挑衅。
“野史学家,”
万敌站直身子,周身瞬间燃起一股悍然的气势,“你没听过悬锋人沐浴用的都是锻炼的铁水吗?今天,我就来教你什么是宫廷礼数。”
话音未落,他们二人已转身往浴场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白厄试炼失败的阴霾,仿佛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较量冲散了大半。
……
浴场的蒸汽本就弥漫如雾,此刻却被两股骤然攀升的气势搅得翻涌不休。
万敌与白厄在高温池水中相对而立,滚烫的水花随着两人的对峙不断溅起,在池边凝成细碎的白汽。
说是比拼耐力,可两人眼里的较劲早已超出了较量的范畴。
万敌周身散发着悬锋一族特有的悍然之气,像烧红的烙铁般灼人;
白厄的眉宇间的锋芒却如出鞘的剑,与那股锐气碰撞出无形的张力。
这哪里是比拼谁能坚持更久,分明是两股不甘示弱的气场在相互碾压。
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只是水汽,更有种近乎杀气的凛冽,随着两人的呼吸起伏不断膨胀、冲撞。
“轰隆——”
不知是谁的气势先压过了临界点,浴场里的蒸汽猛地炸开。
周围原本泡澡的人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砸来,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片刻间竟被震晕了大半,偌大的浴场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白厄的脸色渐渐涨红,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显然已到了极限。
他死死盯着万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终是撑不住那蚀骨的高温,身体一软,“噗通”一声向后倒在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万敌,好似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甘……
万敌低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刚要勾起一抹嘲讽,周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格莱雅、风堇与缇宝三人闻讯赶来,刚掀开厚重的门帘,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脚步。
只见高温池里,万敌仍站在水中,浑身湿透,发丝滴着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较劲之色;
而白厄则瘫在池底,半眯着眼,一副脱力的模样。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晕过去的人,与池中这诡异的对峙残局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呃……”
缇宝扯了扯风堇的衣袖,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风堇也皱着眉,看着池里这光景,只觉得一阵无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感受。
阿格莱雅站在最前面,目光扫过满地昏迷的人,又落在池中两人身上。
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清晰的情绪,她轻轻蹙着眉,声音清冷。
“真是……丑态百出啊。”
万敌脸上的倨傲还没来得及收,白厄还趴在地上,不忘告诉众人:
“凶手……凶手是迈德漠斯……”
这副幼稚的光景让阿格莱雅指尖的金线都忍不住颤了颤。
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道身影——阿那克萨戈拉斯。
成天到晚就关心自己的研究,什么神谕,什么泰坦,全都不信!
成天搁树庭那一亩八分地跟自己对着干,如今带这个理性火种跑到奥赫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到跟元老院接触的地步……
赛法莉娅?
找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每次自己要去见就是查无此人……
于是,她又用金线感知了一下某两个人……
金线细微的波动瞬间漫过浴场,探向远处的庭院。
金线传回的触感柔软又温热,是那对总黏在一块儿的身影正在光线下相依相偎。
呼吸交缠的频率慢得像浸在蜜里,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透着股甜腻的慵懒。
这次不仅抱一块了,还亲一块了……
“……”
阿格莱雅闭了闭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身旁一脸无奈的风堇,又落在缇宝那张写满“这咋整”的脸上,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不成黄金裔这边,真就只有自己、风堇,还有吾师缇宝她们是在踏踏实实做事?
难不成救世大业只要靠我们三个加上两个异乡人?
完了……逐火应该是没希望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他自己要来挑战的。”
他瞥了眼趴在地上喘粗气的白厄,语气硬邦邦的。
“悬锋人的字典里没有怯场二字。”
白厄这时总算缓过劲,扶着池沿坐起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闻言立刻反驳:
“不……不公平。”
他扯了扯自己湿透的长袍下摆,“你穿的比我清凉多了。”
“好了。”
阿格莱雅打断两人的争执,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一想到逐火之旅的美好前途,阿格莱雅就忍不住太阳穴抽抽
阿格莱雅揉了揉眉心,扬声道:
“勇士们,该动身起来了。”
万敌“啧”了一声,算是应下,转头看向满地昏迷的人。
“知道了。那些被杀气震晕的浴客,我们会送他们离开。”
白厄也从池里爬了起来,虽然还有些脱力,却梗着脖子补充。
“送归送,可别想赖账——刚才的较量还没分胜负。”
万敌斜睨他一眼:
“输了就是输了,难不成还想耍赖?”
“输了又如何,再比一场。”
白厄挑眉补充,似乎是要给自己寻求一个翻盘的机会,“有本事就比送这些人回去,看谁送得多。”
万敌嗤笑:“比就比,怕你不成?”
两人这就较上了劲。等换好衣服、状态稍稍恢复后,便各自行动起来。
风堇与缇宝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阿格莱雅则靠在廊柱上,闭着眼养神。
只听着身后两人时不时传来“我这趟三个”“你那算什么,你这组里有个小孩”的较劲声。
最后清点下来,白厄送了二十七人,万敌送了二十五人。
“承让。”
白厄扬了扬下巴,眼底带着点小得意。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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