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又加了一记重锤,点出更现实的困境:“而且,您也知道,许凯那个后妈……指望她来照顾娟娟坐月子?那是痴心妄想!我妈这边,又得去省城照顾我爸治病,也分身乏术。难不成……要让群英姑妈来照顾?这……”他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潜台词——这既不合适,也不现实!许凯必须负起他作为丈夫的责任!
罗明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许金平的耳朵里,让他脑袋嗡嗡作响,简直要炸开了!
挪用压箱钱!
结婚才几个月,就敢哄骗媳妇拿出压箱底的钱!
一千五!这不是小数目!这是败家、混账!
借口买摩托,行踪不明!
把怀孕八个月的妻子丢在娘家,自己拿着钱消失好几天,连舅爷家拜年都不带妻子去!
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甚至是轻视罗家!
后妈指望不上,岳母无法分身!
坐月子怎么办?
孩子出生怎么办?
这烂摊子最后很可能还得落在他这小叔头上!
许金平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头顶冒!
给这小子成个家容易吗?
自己当初顶着媳妇罗群英的强烈反对,又出主意(私奔)又挡着罗家人的怒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这桩婚事,为此夫妻俩差点闹离婚!
好不容易罗家捏着鼻子认了,摊上罗明这么个眼看就要“起势”(方言,指即将发迹、混得风生水起)的大舅哥,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靠山!
这小子倒好!不仅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抱紧大腿,反而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把媳妇的压箱钱都骗出来花了!把怀孕的妻子当包袱一样丢开!
这哪是过日子?这分明是自毁长城!是把他这个小叔和罗家所有人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堂屋里气氛凝重,劣质烟草味混着茶缸里飘出的粗茶涩味。许金平坐在条凳上,脸色铁青得像块生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里面关着一头暴怒的困兽。
他那只紧握着搪瓷茶缸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暴突、惨白一片。
只听“哐当”一声闷响,茶缸被他狠狠撂在坑洼不平的木桌上,茶水四溅,残留的几片茶叶粘在缸壁上。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每个字都像裹着火星:
“大明!你……你放一百个心!这事,姑爷知道了!这个混账东西!我……我这就去找他!”他猛地站起身,旧棉袄的下摆带起一阵风,“我倒要看看,他这摩托车,买没买成!他嘴里那‘好路子’,到底他妈的是条什么‘好’路子!翻天了还!”
罗明坐在他对面,低垂着头,狠狠吸了一口手里快燃尽的烟卷,烟头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映着他疲惫而焦虑的脸。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试图讲理又难掩失望的复杂情绪:
“姑爷,您先消消火。我知道,许凯他……小时候苦水里泡大的,没爹没娘,跟着您长大,不容易。他比我还大一岁呢,当初他和娟娟,也是……也是稀里糊涂走到了一起。”罗明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您做媒,我认了,娟娟自己乐意,我也认了。打从娟娟嫁过去那天起,我罗明可曾有过半分看轻他许凯?没有吧?”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许金平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睛,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姑爷,自己也续上一根。火柴“嚓”地一声划亮,点燃了新的烟雾,也点燃了他更深的忧虑。
“可姑爷,您也清楚,他这人……骨子里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好些话,我这个做大舅哥的,真不好开口。说重了,怕他往心里去,觉得我们瞧不起他,心里落个疙瘩,更别扭;说轻了,又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屁用没有!”罗明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跟您学的瓦工手艺,这您是师父,您最明白。老实说,他那手艺,离出师还差着火候呢。可我工地上,一样给他开大工的工钱!一分没少!”罗明的语气加重,带着点委屈和不平,“年前结账,加奖金,别人拿多少,他许凯也一样!我算过,他兜里揣走的,少说也有一千七八百块!这才几天?过个年就全没了影儿!这还不算……”罗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居然……居然把娟娟压箱钱,拿了一千五百块钱,这钱都花哪去了?啊?”
罗明越说越激动,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差点把烟捏断:“姑爷,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这么糟蹋的吧?他就没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肩膀上的担子有多沉?他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吗?像个男人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石头一样砸在屋里,也砸在许金平的心上。罗明掰着手指头,每一条都直指要害:
“后面娟娟生孩子,钱在哪?娟娟坐月子,要补身子,营养费在哪?孩子生下来,小衣服、小被子、奶粉奶瓶,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许凯准备好一件了吗?现在女人生孩子,哪次不是过鬼门关?万一……万一娟娟有个好歹,难产了怎么办?要做手术救命了怎么办?那救命钱,他许凯预备下了吗?!”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深深的心疼:“最可气的是,他现在倒好!拍拍屁股,把大着肚子的媳妇往丈母娘家里一扔,自己没影了!是!姑爷,我罗明去年是走运,包了个活,是挣了点辛苦钱!我绝不会让我亲妹妹娟娟饿着、冻着!我豁出去也得管她!”
罗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可我这也是一大家子人啊!上有老,下有小,老人身体不好,,孩子过几年要上学……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是紧巴巴地算计着花?娟娟是我妹妹,我管,天经地义!可许凯他……他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吧?不能觉得我罗明有钱,就该永远兜着他家的大小窟窿吧?”
他直视着许金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姑爷,您说句公道话,我罗明,欠他许凯的吗?”
这句话问得许金平喉头一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罗明不等他回答,带着一种为妹妹不值的心痛,又补了一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妹妹娟娟嫁给他许凯,那是他的福气!”
罗明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郁结都吐出来,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阴沉,带着点冰冷的讽刺:
“对了,姑爷,还有件事!”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许金平,“娟娟昨儿跟我抹眼泪,说今年过年,许家这边,就只收到了您给的一份‘新妇礼’(指新媳妇过门头一年,婆家长辈按习俗给的礼金或礼物)。我记得清清楚楚,许凯他可不是只有您一个小叔吧?他上面还有个亲二叔呢!两个亲姑姑呢?舅爷那边呢?”
罗明的语气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咱不求多,按老理儿,按最普通的亲戚情分,意思一下,哪怕包十块八块的的红封,或者提斤点心呢,这总该有吧?这没有,算怎么回事?”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轻视的愤怒:
“是看不起娟娟这个新媳妇?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做哥哥的罗明?”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许金平,抛出了最诛心的一问:
“又或者……是看不起您这个当媒人、又当叔叔的长辈的脸面?!”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狠狠刺中了许金平作为长辈和媒人的尊严痛点。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那“哐当”一声放下的茶缸仿佛还在空气中嗡嗡回响。
罗明掐灭了烟蒂,目光沉沉地落在桌面的水渍上,仿佛在计算着沉重的天数。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将时间线像抽丝剥茧般摊开:
“姑爷,咱们再算算娟娟这肚子里的日子。今天是2月4号,正月初五,她这已经是七个多月,眼瞅着快八个月了。”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许金平,“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今年5月份要生。往前倒推……他们俩是去年四月,瞒着所有人‘私奔’出去的!”他刻意加重了“私奔”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向许金平。
“五月份那会儿,他们人不是在省城三镇刘志桓的工地上,就是在黄石那边漂着。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我亲自去找的他们!”罗明的语气陡然变得锋利,“找到他们的时候,是在您那儿!是5月16号!姑爷,您当时是怎么说的?您可是点了头,让他们‘跑’了的!要不是您当时放那一马,后面哪来的‘奉子成婚’这档子事?!”
这旧账翻得猝不及防,像一记重锤砸在许金平的心上。罗明的话锋一转,寒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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