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总,打住!可千万别!”罗明立刻摆手,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您这话是给我挖坑呢!我给您点底气,可不是让您来‘霍霍’我的!”
“嗯?啥意思?有钱你还不乐意赚?”张波不解。
“钱谁不想赚?”罗明正色道,“但得看怎么赚。波总,您想想,通达公司要真想发展壮大,在劳务人力这一块,能只押宝在我罗明一个人身上吗?那不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太不健康了!风险太大!”
他掰着手指给张波分析:“我现在包着内粉和涂料,这两块活儿,够我忙活,也在我能力掌控范围内。再多?比如把施阳的吊顶、赵朗的水电消防全塞给我?波总,我手底下没那么多人,管理经验也不够,摊子铺太大,精力跟不上,质量就容易出纰漏!到时候,不是帮您,是害您!也砸我自己的招牌。公司要健康发展,劳务这块就得有竞争,有备份,这样您才有选择权,有主动权。施阳和赵朗,现在就是您的备份和选择。有他们在,我也不敢懈怠,得把活儿干得更漂亮,对吧?”
张波听着罗明条理清晰的分析,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审视。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皮肤黝黑、眼神却异常清亮的年轻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罗明身上有种与他年龄和出身不相符的、近乎可怕的清醒和克制。
“罗明,”张波缓缓开口,语气复杂,“我感觉……你好像特别克制,特别理智。就像……就像有根无形的缰绳,时时刻刻勒着你一样。”
罗明没想到张波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微微一怔。
张波点燃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穿透烟雾,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人呐,都有自己的原始欲望。在金钱面前,最是把持不住。都恨不得能多赚点,再多赚点,恨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你看施阳和赵朗,削尖了脑袋想包工包料,不就是想多抠点利润出来?可你呢?我主动提出来把内粉涂料的包料权给你,你反而推了?这……不合常理啊!”
他盯着罗明,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你拒绝的不是钱,是机会,是唾手可得的更大利润!这不像一个在泥地里刨食、想翻身的人该有的反应。”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张波吸烟时轻微的“嘶嘶”声。
罗明沉默了片刻,目光垂落,看着自己粗糙、沾着些许涂料印记的手指。
那无形的缰绳是什么?
是无数次因为贪多嚼不烂、差点被拖垮的教训?
是那句“步子别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还是骨子里对“失控”的天然恐惧?
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农民式的朴素智慧:“波总,您抬举我了。我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就认一个死理: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攫取超过自己能力的利润,就像背着一座金山赶路——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负重千斤,不得片刻安逸。金山压垮了脊梁,或者引来豺狼虎豹,那风光,转眼就成了催命符。我罗明,只想稳稳当当地走,赚我能把握住的钱,睡个安稳觉。”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像一把重锤,敲在张波的心上。他见过太多在金钱面前迷失、膨胀、最终摔得粉身碎骨的人。罗明这种近乎本能的清醒和克制,在物欲横流的时代洪流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弥足珍贵。
张波夹着烟的手指停在了半空,烟雾袅袅上升。他久久地凝视着罗明,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赏,有感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句发自肺腑的低语:
“大明……”张波很少这样称呼罗明,“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这句话很轻,却沉甸甸地落在办公室里,落在两个男人之间。它超越了老板与包工头的雇佣关系,带着一种近乎于知己的认同感。窗外的天色,似乎也因为这坦诚的交流,透出了一丝微光。
晚上九点多,罗明带着一身混杂着廉价香水、烟味和啤酒气的疲惫,回到了丽景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昏黄迟钝,他摸索着钥匙,打开了301的房门。
一股久未通风的、混合着淡淡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吁了口气。这“落脚点”的首次入住,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他摸黑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掬起几捧冷水狠狠搓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稍稍驱散了酒精带来的燥热和商K里残留的喧嚣感。
下午拿到钥匙后,他满心感激地跑来认门。可当他站在楼下,抬头看清单元门旁钉着的那个蓝色小牌子上清晰的“3单元”时,心里“咯噔”一下。再上楼,看着301门上同样醒目的门牌,罗明站在门口,拿着钥匙,整个人都呆住了!
三楼!
张波这个看起来精明、实则在某些方面粗枝大叶得令人发指的家伙!他居然让公司的人帮忙租了个三楼的房子!给一个家里有瘫痪病人、需要频繁出入的家庭?!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无奈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能想象母亲李秀云那瘦弱的身子,如何艰难地被人搀扶着,一级一级地爬上这三层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沉重的负担;也能想到日后要搬轮椅、搬生活用品上下楼的种种不便。
这份“好心”,此刻像一块温热的烙铁,烫得他心里又暖又疼,还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焦灼。
退掉?换房?念头刚起就被他按了下去。张波一片心意,特意交代公司办的,自己转头就嫌楼层高要换,这像什么话?岂不是打张波的脸?显得自己不识抬举?他罗明做不出这种事。
他捏着钥匙,在空荡荡、只有简单几件旧家具的客厅里站了半晌。窗外是小区其他住户亮起的灯火,透出家的暖意。他狠狠抹了把脸,做出了决定。
这个三楼,就留着当自己独自来三镇办事时的落脚点吧,好歹比招待所强。至于秀云和孩子……还有妹妹罗娟大概率要跟来帮忙照顾,弟弟罗亮也可能偶尔来住两天……必须得在这个小区,或者附近,再租一套一楼带小院或者至少带无障碍通道的房子!钱紧点就紧点,这事没得商量!
心思定下,他下午紧赶慢赶去买了些最基础的床单被褥、洗漱用品,草草铺好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波的电话就追来了,催命似的让他赶紧去“碧涛阁”。罗明只能匆匆锁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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