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见状，立刻打圆场，拿起公筷，殷勤地为主位上的林国栋布菜：“林总，您尝尝这道‘红烧河豚’，是我们这儿的镇店之宝！专门从扬州请来的老师傅掌勺，处理得绝对干净，鲜美无比，您尝尝鲜！”他将一块雪白晶莹、裹着浓郁酱汁的河豚肉夹进林国栋面前的小碗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恒信那边您放心，搅拌站整改下午就开始了，料场苫布已经买好了，明天太阳一出来就铺上！实验室资质延期的申请材料，我也亲自盯着盖好章了，就等上面走流程审批了。”
林国栋没有动筷，只是用手中的象牙筷轻轻拨弄着碗里那块昂贵的河豚肉，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看向王、李二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包厢里的喧闹：“王老板，李老板。华建选供应商，看的从来不是饭局上的山珍海味，也不是酒桌上的豪言壮语。我们看的是实打实的质量，是经得起检验的信誉。”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常青花园项目，是老百姓的安居工程。每一根钢筋，每一方混凝土，将来都是老百姓的家。材料出了问题，房子裂了、塌了，我们拿什么脸去向那些辛辛苦苦攒钱买房的老百姓交代？拿你们今晚这顿河豚宴交代吗？”
张波立刻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严肃附和道：“林总说得非常透彻！你们两位要是真想和华建长期合作，把企业做大做强，就把心思、把资源都扎扎实实投到质量管理体系上去！这比请一百顿饭都管用！瑞丰的钢材抽检合格率、恒信的水泥强度稳定性，这些硬邦邦的数据，我们物资部、技术部都有详细的记录档案。想靠人情、靠糊弄蒙混过关，这条路在如今的华建，行不通了！”他的话既是敲打，也隐隐划出了红线。
正埋头大快朵颐的刘强，被河豚的香气和谈话内容吸引，闻言抬起头，油光光的脸上带着市侩的精明，插嘴道：“哎，李老板，你们瑞丰的螺纹钢要是能再给城东项目降两个点，我那边用量也不小，完全可以考虑多用你们的嘛！”他试图在混乱中为自己项目争取点“实惠”。
李老板眼睛一亮，仿佛又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刚要开口应承，旁边的张海峰已经皱着眉头，声音清冷地打断：“刘经理，价格必须建立在质量合格且稳定的基础上。瑞丰的钢材目前是按国标生产，成本是有底线的。如果为了迎合低价无底线压缩成本，生产工艺、原材料就可能偷工减料。”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我查了他们近三个月的第三方检测报告，hRb400的螺纹钢，抗拉强度基本稳定在520-540mpa区间，刚刚超过国标下限（≥540mpa）一点。如果价格再降两个点，利润空间被极度压缩，他们很可能会把强度控制压到540mpa的临界点，甚至偶尔低于标准线，安全裕度几乎为零！这是拿工程安全在走钢丝！”
吴强立刻发出一声嗤笑，带着胜利者的优越感：“瞧瞧，还是小张专业，数据说话。不像某些人，眼睛里就盯着那几个点的便宜。”他矛头直指刘强，毫不留情地揭短，“刘强，你们城东项目上个月为了省那点钱，偷偷用了批非标钢管，结果被市质监站突击检查抓个正着，返工、罚款、通报批评，里子面子全丢光了，那点‘便宜’最后让你赔进去多少？忘了疼了？”他这是在警告刘强别乱说话，也是在众人面前打击张波派系内部的不成器者。
刘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又羞又恼，却无法反驳，只能尴尬地低下头，小声嘟囔：“那…那不是赶工期，特殊情况嘛……再说最后不也处理好了……”声音越来越小。
罗明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放下了筷子。
他不需要酒精助兴，也不需要场面话。他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推到桌子中央。“王老板，李老板，”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项目一线负责人的务实，“我说说常青花园项目的实际需求。现在9栋楼同时施工，基础、主体都在抢进度。每天至少需要42.5级水泥40吨，Φ16-Φ25规格的螺纹钢15吨，符合标准的中砂80吨。下个月初，12号楼和15号楼要同时浇筑楼板，那几天水泥日用量会激增到60吨以上，钢材也要20吨。”
他指着文件上的表格，“这是未来三个月的详细材料需求计划表，精确到每周。你们拿回去，结合自己的产能、库存、物流能力，好好测算一下，能不能稳定满足供应。如果有缺口，或者存在供应中断的风险点，必须提前至少一周告知我们项目部，我们好启动备选供应商预案。供应保障，是项目生命线，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王老板如获至宝，立刻掏出他那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钢笔（与送给吴强那支不同），几乎是抢过那份计划表：“罗总您放心！绝对没问题！恒信的搅拌站可以三班倒，机器不停！我回去就让调度重新排班，每天额外多备10吨水泥应急，就存在离常青花园最近的租赁仓库里，随叫随到！保证供应不断档！”
李老板也连忙跟进，拍着胸脯保证：“罗总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瑞丰在西郊有三个大型中转仓库，常备Φ16和Φ20螺纹钢各50吨以上！其他规格也都有库存！运输车队24小时待命，接到通知，两小时内保证送到常青花园工地门口！应急预案我们也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两位陪酒的姑娘看准时机，端着酒杯，扭动着腰肢，巧笑嫣然地走向主位的林国栋，声音娇嗲：“林总~我们敬您一杯，感谢您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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