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的清晨，寒气逼人。
独立团的战士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避风地里，默默地啃着干硬的炒面。连续的奔袭和血战，已经让这支钢铁般的队伍逼近了极限。每个人都带着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团长，我们……我们还能走出去吗？”一个年轻战士靠在树干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没有人回答他。指挥部里，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坟墓。
林啸天、周平、王虎、李振，所有指挥员都死死地盯着面前沙盘上一个被红笔圈出的位置。那是一座矗在两山之间，死死卡住他们回归根据地唯一通道的日军据点——老虎口。
“这是鬼子在我们屁股后面新钉下的一颗钉子！”参谋长周平的声音嘶哑，“我们夜袭机场、阻击山田联队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鬼子现在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这支孤军，彻底困死在这片大山里！这个老虎口据点，就是他们囚笼的最后一把锁！”
“这个据点有多少人？”林啸天问道。
“根据侦察兵的抵近侦察，至少一个加强中队的鬼子，外加一个营的伪军，总兵力超过五百人！”周平的脸色无比凝重，“而且他们吸取了万山据点的教训，工事修得异常坚固，明碉暗堡、铁丝网、壕沟，一应俱全！就凭我们现在这点人，这点弹药，想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他娘的怎么办？”王虎一拳砸在地上，“绕过去？”
“绕？”周平苦笑一声，“东西两侧都是我们爬不上来的悬崖绝壁，南北是鬼子重兵把守的封锁线。老虎口，就是我们唯一的路！”
“难道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李振也急了，他握着大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啸天的身上。
“谁说我们要强攻了？”
林啸天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里虽然布满了血丝，但深处，却燃烧着一团疯狂而又炙热的火焰。
他走到队伍的后方，那里，四门盖着帆布的日式四一式山炮，如同四头沉睡的钢铁巨兽，静静地趴在骡马拖拽的炮架上。
“弟兄们。”林啸天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炮管，“我们手里，有这个！”
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炮？”王虎愣了一下，随即又泄了气，“团长，咱们是缴获了炮，可咱们谁会用啊？这玩意儿金贵，可不是三八大盖，瞄准了就能打！万一打不准，把炮弹都浪费了，那还不如烧火棍呢！”
“谁说我们没人会用？”林啸天微微一笑，他回头喊道，“陈大山！”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紧张地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拘谨。
“到！”
“告诉大家，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报告团长，各位长官！”陈大山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我……我以前在国军的炮兵营里，干过两年炮手！后来部队被打散了，才……才加入了黑狼团……”
“什么？！”李振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冲到陈大山面前，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小子是炮兵？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我……”陈大山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咱们以前也没炮啊……”
“哈哈哈哈！”指挥部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一阵狂喜的笑声冲散。
“天不亡我们独立团！”王虎兴奋地拍着陈大山结实的肩膀，“好小子！你可真是咱们的宝贝疙瘩！”
“陈大山！”林啸天收起笑容，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在！”
“我问你，这四门炮，你能不能用？能不能给我精准地轰掉老虎口鬼子的炮楼和机枪阵地？”
“报告团长！”陈大山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只要给我足够的人手和时间，我……我尽力！保证把炮弹，都砸在鬼子头顶上！”
“好！”林啸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我命令！即刻起，成立独立团炮兵排！由陈大山，担任第一任炮兵排长！”
“另外，从全团挑选三十名最聪明、最有文化的战士，全部划归炮兵排！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一个小时之内，把这四门炮，给我架起来！把炮弹，给我擦亮了！”
“是！”陈大山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王虎！李振！”林啸天转向他们。
“在！”
“你们两个，立刻组织部队！今天，我们不打别的，就给弟兄们上一堂全新的课！这堂课的名字，就叫——步炮协同！”
“步炮协同？”两个 infantry 指挥官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林啸天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以前，我们打仗，靠的是两条腿，靠的是手里的步枪和刺刀！今天，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立体进攻！”
“听我的命令！”他指着沙盘，“炮兵排，负责第一轮火力准备！我要你们用最猛烈的炮火，敲掉鬼子所有的明碉暗堡，撕开他们的防线！”
“炮击开始后，一营、三营，从左右两个方向，以战斗队形，向前推进！但是，不许冲锋！你们的任务，是在我们的炮火掩护下，推进到距离敌人阵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就地构筑进攻阵地！”
“什么？不让冲锋？”王虎急了，“团长，那不是眼睁睁看着鬼子缓过劲来吗？”
“闭嘴，听我说完！”林啸天瞪了他一眼，“等你们抵达进攻位置后，炮兵排立刻进行火力延伸！把炮弹，从敌人的前沿阵地，给我往他们后方的营房和指挥部砸！在炮火延伸的瞬间，你们两个营，才能发起最后的总攻！”
“炮弹在前面炸，我们在后面跟！炮弹炸到哪，我们就跟到哪！”林啸天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让炮弹，替我们扫清所有前进的障碍！我要用最小的伤亡，拿下老虎口！都听明白了吗？”
王虎和李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撼。这种打法，他们听都没听过！
“明白了！”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无条件地服从。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独立团，像一架沉寂已久的战争机器，再次轰然运转起来。
炮兵排的阵地上，陈大山正带着他那三十个“高材生”，手忙脚乱地伺候着那四门山炮。他们用工兵铲平整炮位，用测距仪反复测量着距离和角度，将一发发黄澄澄的炮弹，小心翼翼地从木箱中取出。
而在山下的进攻出发阵地，王虎和李振也已经集结好了部队。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清楚了！”王虎对着他手下的兵吼道，“等会儿炮声一响，就跟着老子往前摸！谁他娘的敢提前冲锋，老子回来就毙了他！”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陈大山亲自跑了过来。
“报告团长！炮兵排，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火！”
林啸天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如同恶兽般盘踞在山口的据点，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开炮！”
“开炮——！”
陈大山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咚！”
“咚！”
“咚！”
“咚！”
四门山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四颗75毫米的高爆榴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如同四柄从天而降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老虎口据点！
“轰隆——！”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瞬间在鬼子的前沿阵地上炸开！冲天的烟柱和火光，拔地而起！鬼子用沙袋和木头构筑的机枪阵地，在炮弹的巨大威力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被瞬间撕成了碎片！
“我的乖乖……”王虎趴在掩体后面，被这股巨大的声浪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景象，喃喃自语，“这……这就叫大炮啊……”
“打中了！打中了！”炮兵阵地上，爆发出战士们狂喜的欢呼。
“别他娘的叫唤！”陈大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对着测距兵吼道，“修正弹道！目标！二号炮楼！三发急速射！放！”
“咚咚咚！”
又是三发炮弹呼啸而出，这一次，精准地命中了据点最中央那座最高、最坚固的主炮楼！
“轰隆——！”
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炮楼，从中间被拦腰炸断！无数的砖石和鬼子的残肢断臂，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向了天空！
“步兵！前进！”林啸天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一营！跟我上！”
“三营！冲！”
王虎和李振同时从掩体后一跃而起，带领着各自的部队，呈散兵线，开始向着还在被炮火蹂躏的敌军阵地，稳步推进。
“轰！轰！”
炮兵排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开始在他们的前方，进行地毯式的“清扫”。
战士们第一次尝到了在炮火掩护下进攻的甜头！他们只需要跟着炮弹的落点，一步步向前推进，根本不需要担心鬼子的机枪火力！因为所有敢于冒头的鬼子，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下一发呼啸而至的炮弹，炸成齑粉！
“过瘾！他娘的太-过瘾了！”王虎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吼，“以前都是咱们被鬼子的炮追着屁股炸，今天也该轮到他们尝尝这个滋味了！”
很快，步兵部队就推进到了距离敌人前沿阵地不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
“炮兵！延伸射击！”林啸天再次下达了命令，“目标，后方营房！给我把他们的老窝也端了！”
“明白！”陈大山怒吼一声，“全体都有！目标变更！后方营房！五发急速射！放！”
呼啸的炮弹，越过了正在进攻的步兵头顶，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砸进了据点后方的日伪军营房区域！
“轰隆隆！”
木制的营房瞬间被点燃，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正在集结、企图反击的日伪军，在炮火中血肉横飞！
“就是现在！”林啸天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响起，“全线总攻！”
“冲啊——！”
“杀啊——！”
早已按捺不住的王虎和李振，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所有的战士，在这一刻，如同出闸的猛虎，从左右两个方向，向着那道被炮火撕开的防线，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当他们冲上阵地时，才发现，战斗，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轻松。
残存的日伪军，早已被这轮番的、闻所未闻的炮击，炸得晕头转向，肝胆俱裂！他们蜷缩在残破的战壕里，面对着潮水般涌来的独立团战士，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就彻底崩溃了！
半小时后，战斗结束。
老虎口据点的上空，升起了一面崭新的红旗。
王虎和李振，站在那座被炸塌了一半的主炮楼上，看着脚下这座曾经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堡垒，此刻已经被踩在脚下，心中充满了前所未ed有的豪情。
“团长。”王虎走到林啸天面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由衷的敬佩，“我老王，以前打仗，只认手里的枪和刺刀。今天，我服了！彻底服了！这‘步炮协同’，真他娘的是神仙打法！”
林啸天笑了，他拍了拍身旁那门还散发着滚烫热气的山炮，看着远方那片属于他们根据地的天空。
“老王，这只是个开始。”
“从今天起，我们独立团，就不仅有锋利的爪牙，更有能砸碎敌人龟壳的铁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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