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的镇公所门口，人山人海，热闹得像是赶集。
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条桌，就是独立团最简陋的征兵处。桌子后面，政委赵峰和几个文书忙得满头大汗，桌子前面，前来报名参军的青壮年，排起了几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下一个！”
“姓名？”
“俺叫铁牛！”一个皮肤黝黑、壮得像头小牛犊的年轻人，挺着胸膛，大声回答。
“为什么要当兵？”
“保卫咱们分到的地！谁敢再来抢俺家的地，俺就跟他拼命！”铁牛的声音，铿锵有力，引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好！有志气！”赵峰赞许地点了点头，“去那边，登记，量身高，检查身体！”
队伍的最末端，李家沟的老村长，正带着十几个年轻人，焦急地往前挤。
“政委！赵政委！”老村长挤到桌前，一把拉住赵峰的胳膊，“俺们村的！这些都是俺们村的好后生！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先给俺们登记上？”
“老乡，别急，别急，一个个来。”赵峰耐心地安抚道，“参军是大事，得按规矩来。”
“俺们等不及了！”队伍里，那个改名为李卫国的年轻人，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政委！俺们民兵队练了这几天，可俺们不想只守着村子！俺们想跟着大部队，去打鬼子！去解放更多的村子！”
“对！跟着大部队去打鬼子！”他身后的十几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这股燎原的烈火，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
“我们也去！”
“我们也要当八路！”
整个征兵处，彻底沸腾了！
林啸天和王虎、李振等人站在不远处的城楼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令人热血沸腾的景象。
“我的乖乖……”王虎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咂了咂舌，“团长，您这‘打土豪、分田地’的招，可比什么征兵动员都管用啊！这才几天功夫，报名的人数，怕是比咱们一个营都多了吧？”
“何止一个营！”参谋长周平拿着一份刚刚统计好的名册，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喜悦，“团长，政委！你们绝对想不到！从我们解放青阳镇到现在，短短五天时间，主动报名参-军的青壮年，已经……已经超过了八百人！”
“多少？！”饶是林啸天，也被这个数字给惊住了。
“八百一十七人！”周平的声音都在颤抖，“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从各个村子赶过来！照这个势头下去，我们独立团的总兵力，很快就要突破两千人了！”
“两千人……”李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拉起队伍时，才不过百十号人，“这……这都快赶上鬼子一个旅团的兵力了！”
“人是多了，可问题也来了。”赵峰走了上来，他的脸上虽然也带着笑意，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凝重，“老林，这些人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别说打仗了，很多人连枪都没摸过。而且成分复杂，思想觉悟也参差不齐。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我们的训练、管理、后勤，甚至是思想工作，都能跟得上吗？”
“政委说得对！”周平也补充道，“我们现在的指挥框架，还是一个团三个营的架子。一下子多出近千人，怎么安排？总不能一股脑地全塞进三个营里吧？那不成大杂烩了？”
“怕个鸟！”王虎把胸脯拍得邦邦响，“人多了好啊！正好一人发一杆新枪！老子的一营，别说一个营，就是一个师，老子也带得了！”
“你带？”林啸天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把一千个新兵蛋子交给你，不出三天，就得让你训成一盘散沙！打起仗来，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王虎被噎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反驳。
“政委和参谋长说的，才是问题的关键。”林啸天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沙盘，“队伍壮大了，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些新鲜血液，变成我们真正的筋骨和肌肉，那这支队伍，就不是猛虎，而是一头虚胖的肥猪，看起来吓人，一刀就倒！”
“我们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脱胎换骨的扩编和整编！”
他的声音，在小小的指挥部里，掷地有声！
当天下午，独立团的第二次整编会议，在青阳镇镇公所召开。
所有营连级以上的干部，全部到齐。
“弟兄们，我就不废话了。”林啸天开门见山，“我们现在有兵了，有枪了，有地盘了！但是，我们还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缺一副能让我们这头猛虎，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咬得更狠的骨架！”林啸天指着墙上的军事地图，“以前我们是轻装步兵，靠的是两条腿和一腔血勇。但现在，时代变了！我们缴获了炮，有了专业的狙击手，有了最精锐的侦察兵！我们就必须把这些最锋利的爪牙，从步兵营里，独立出来！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
“我决定！”他环视着众人，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原有的三个步兵营基础上，正式成立两个独立的、由团部直接指挥的战斗连队！”
“第一！正式成立——独立团炮兵连！”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集中到了那个皮肤黝-黑、一直紧张地搓着手的汉子身上。
“陈大山！”
“到！”陈大山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我任命你，为独立团炮兵连第一任连长！”林啸天郑重地宣布道，“从今天起，我们独立团所有的山炮、迫击炮、掷弹筒，都归你指挥！我从新兵里，再给你挑一百个最有文化、最聪明的兵！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练出一支指哪打哪的‘战争之神’！能不能做到？”
“能！”陈大山挺直了胸膛，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团长的信任！”
“好！”林啸天点点头，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
“第二！正式成立——独立团侦察连！”
“李剑！”
“到！”李剑一个标准的立正。
“我任命你，为独立团侦察连第一任连长！”林啸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你的任务，比炮兵连更重！你们不仅是团长的眼睛和耳朵，更是我们全团的尖刀和斥候！我同样给你一百个最机灵、身手最好的兵！我要你们能上天，能入地！我要你们能把鬼子的心肝脾肺肾，都给我掏出来，画在地图上！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报告团-长！”李剑的回答，铿锵有力，“我们侦察连，就是插进敌人心脏的毒刃！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独立战斗连队的成立，像两颗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指挥员，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
“太好了！这下咱们是真的鸟枪换炮了！”王虎兴奋地搓着手，“以后咱们步兵营只管往前冲，后面有炮兵连给咱们开路，前面有侦察连给咱们摸哨！这仗打起来，不得跟喝凉水一样痛快？”
“团长，那……那我们三个步兵营呢？”李振有些急切地问道。
“你们三个营，是我们的拳头！是我们的主力！”林啸天指着他们三人，“新兵，我会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平均分配给你们三个营！每个营，都要扩编成一千人的满编加强营！”
“一千人？！”
这个数字，让王虎、张武、李振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一千人！”林啸天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每个营，下辖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警卫排！火力配置，全部向正规军看齐！”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变得无比严厉，“兵给你们了，枪也给你们了！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要亲自检阅！哪个营的兵带得不好，拉出来丢人现眼，别怪我林啸天翻脸不认人！”
“是！”三人同时挺直了腰板，异口同声地吼道。
扩编整编的命令，如同一阵春风，迅速传遍了整个独立团。
整个根据地，彻底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兵营。
新兵训练场上，喊杀声震天。王虎和李振，几乎是把家都搬到了训练场，吃住都和新兵在一起，用最严苛、最残酷的方式，将这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子，一点一点地，淬炼成真正的战士。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新成立的炮兵连和侦察连的“选拔”现场。
“你！出列！上过三年私塾？会算盘？好！你，去炮兵连报道！”
“你！你爹是猎户？晚上能听出三十米外有几只兔子？行！你，去侦察连！”
陈大山和李剑，如同两个最挑剔的工匠，在几百名新兵里，精挑细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好苗子”。
一个需要的是最聪明、最会算数的大脑。
一个需要的，则是最敏锐的感官和最矫健的身手。
几天后，当两个崭新的、充满了朝气和专业气息的连队，第一次在林啸天的面前集结时，他知道，他手中的这支军队，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他们，已经不再是只能被动防御的游击队了。
他们，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撬动整个冀中平原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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