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发掷弹筒榴弹在阵地前三十米处爆炸,掀起的泥浪劈头盖脸地将王虎砸倒在地。
“呸!呸!”王虎吐出满嘴的泥沙,对着身后趴着的弟兄们声嘶力竭地怒吼,“给老子退回来!都退回来!不准再冲了!”
士兵们交替掩护着,狼狈地从进攻路线上撤了下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好几个人身上还挂了彩。
这是他们向眼前这座无名高地发起的第三次冲锋,也是败得最惨的一次。
高地并不算太高,但地势极为险要,正面是一片开阔的缓坡,几乎没有任何可供隐蔽的地形。日军在山顶构筑了三层环形工事,轻重机枪、掷弹筒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交叉火力网。从山下往上冲,就等于是在一片开阔地上,迎着无数枪口自杀。
“团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王虎一屁股坐到临时指挥部的弹药箱上,抓起水壶猛灌了一口,身上的衣服还在冒着硝烟的热气,“鬼子这高地就是个铁王八!正面根本啃不动!弟兄们冲了三次,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连半山腰都没摸到!”
林啸天没有说话,他只是举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对面山顶上日军的阵地。
“火力点至少有十二个,其中重机枪两挺,掷弹筒四门。守军兵力,估计在一个加强中队以上。”李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带着侦察兵从侧翼绕了一圈回来,“两侧都是陡峭的岩壁,几乎没有攀爬的可能。鬼子把所有的防御重心,都放在了正面。”
“那不就成了个死局了?”王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王八高地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这里!不拔掉它,咱们的大部队就没法继续往前推进!”
“白天不行,就晚上来。”林啸天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声音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硬的不行,就玩阴的。”
王虎和李剑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夜袭?”王虎皱起了眉头,“可晚上也一样啊!那片开阔地,鬼子只要扔几十颗照明弹,咱们就跟白天冲锋没什么两样,照样是活靶子!”
“谁说要从正面冲了?”林啸天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最终,停在了高地背面的一个点上。
“这里?”王虎凑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团长,你没开玩笑吧?这后面是悬崖啊!地图上标注,垂直高度至少有五十米!这怎么上去?!”
“鬼子也认为我们上不去。”林啸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所以,这里,恰恰是他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甚至,可能连一个哨兵都没有。”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剑。
“疯子!”
“在。”
“我需要二十个弟兄,要身手最好的,胆子最大的,手上沾过血,心里不怕鬼的!你亲自去挑!敢不敢,今天晚上,就跟我从这悬崖屁股后面,摸上鬼子的天灵盖?!”
李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回答了四个字:
“没什么不敢的。”
“好!”林啸天一拳砸在地图上,“就这么定了!”
他转向王虎,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王虎!”
“到!”王虎猛地站直了身体。
“今天晚上九点整,你带着剩下所有的人,在正面,给老子可劲儿地闹!机枪、冲锋枪、迫击炮,所有能响的家伙,都给老子用上!动静越大越好,火力越猛越好!把鬼子的注意力,把他们的每一颗子弹,都给老子死死地吸在正面!就算是用石头砸,你也要给老子砸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来!能不能做到?!”
“能!”王虎一听有仗打,顿时来了精神,他把胸膛拍得山响,“团长您就放心吧!今晚九点,我保证让鬼子以为咱们全军都压上来了!不把他们打得尿裤子,我就不叫王老虎!”
“记住,你的任务是佯攻,是制造混乱,不是拼命。”林啸天叮嘱道,“保护好弟兄们。等我们山顶上的信号。”
“明白!”
夜,很快就来了。
缅北的丛林,在夜幕的笼罩下,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高地的背面,五十米高的悬崖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绝壁,在朦胧的月色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二十一名突击队员,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在冰冷的岩壁上。他们嘴里咬着匕首,身上除了武器和绳索,没有任何多余的负重。
林啸天攀在最前面,他就像一只经验最丰富的猿猴,每一次伸手,每一次蹬脚,都能精准地找到岩壁上那微小的缝隙和凸起。
攀爬的过程,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险。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耳边只有夜风的呼啸。好几次,都有队员脚下踩滑,险些坠落,幸好被上方队友的绳索死死拉住,才捡回一条命。
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岩石碎屑滑落的微响。
一个小时后,当林啸天那沾满泥土的手,终于抓住悬崖顶端的边缘时,他的手臂已经酸软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上去,然后迅速趴下,举起了望远镜。
如他所料,悬崖边缘,果然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哨兵,正抱着枪,靠在一棵树上打瞌睡。
林啸天对着下方打了个手势。
李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了上来。他看了一眼那个哨兵,对着林啸天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几秒钟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被死死捂住的、如同小鸡被捏住脖子般的短促闷哼,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李剑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匕首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
“解决了。”
突击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部翻上了悬崖。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 “轰!轰!”
高地的正面,突然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枪炮声!无数的曳光弹,如同火龙般,从山下射向山顶的日军阵地,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王虎的佯攻,开始了!
“八嘎呀路!敌袭!支那军夜袭了!” “快!进入阵地!还击!还击!”
山顶的日军阵地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日军士兵从睡梦中被惊醒,纷纷冲进战壕,对着山下疯狂地倾泻着火力。所有的探照灯,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战场。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二十一把淬毒的尖刀,已经悄然出鞘。
“疯子!”林啸天指着远处一个不断闪烁着火光的重机枪地堡,声音冰冷,“带一组人,给我端了它!”
“是!”
“其他人,跟我来!目标,鬼子的指挥部!”
“杀!”
二十一名突击队员,如同暗夜里的死神,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日军。
李剑带着五名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个重机枪地堡的后面。里面的日军机枪手,正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降临。
李剑没有用枪,他对着身后的队员做了几个手势。
下一秒,六个黑影,同时从黑暗中暴起,如同饿虎扑食,从地堡的后门冲了进去!
“噗!噗嗤!”
几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地堡里的枪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林啸天已经带着剩下的人,冲到了一个亮着马灯的帐篷外。这里,就是日军的临时指挥部。
“里面的人听着!支那军……”一个日军军官正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向下传达着命令。
“手榴弹!”林啸天低喝一声。
十几颗mK2手榴弹,从门和窗户,被一同扔了进去!
“纳尼?!”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直接将整个帐篷掀上了天!
“冲进去!一个不留!”
林啸天第一个踹开烧焦的门帘,端着汤姆森冲了进去!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瞬间将帐篷里侥幸未死的几个鬼子,全部扫倒在地。
“指挥部被端!重机枪哑火!”日军的阵地,在短短几分钟内,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巨大混乱!
“信号弹!”林啸天对着天空,打出了一发红色的信号弹。
山下,正在指挥佯攻的王虎看到那颗升起的红色星星,顿时欣喜若狂!
“成了!团长他们成了!”他扔掉手里的望远镜,拔出了腰间的大号左轮手枪,对着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士兵们,发出了总攻的怒吼:
“弟兄们!报仇的时刻到了!给老子冲啊!拿下高地,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杀啊——!!!”
山下的中国士兵,如同潮水般,朝着已经乱了阵脚的日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当王虎气喘吁吁地冲上山顶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林啸天正站在那面被炸得千疮百孔的日章旗旁,他的脚下,躺着那个被炸断了半截身子的日军指挥官。
“团长!你他娘的真是神了!这么高的悬崖,你都能摸上来!”王虎看着浑身湿透、满脸泥污的林啸天,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啸天没有理会他的激动,他只是看着山下那片被战火照亮的丛林,声音冰冷而坚定。
“传我命令!清扫战场,救治伤员,巩固阵地!”
“天亮之前,这里,必须变成我们插进于邦鬼子心脏的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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