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角落里的火药试验渐有眉目，颗粒化的黑火药虽威力远不及后世军用炸药，却已比最初的粉末状稳定数倍——捏在手里是结实的小颗粒，点燃后能爆发出集中的冲击力，而非四散的火星。刘江盯着陶盆里的颗粒，心里渐渐有了将其应用到武器上的念头。
“光靠手扔火药罐不行。”他拿着一根箭杆，对王铁山和赵忠说，“流寇要是在百步外搭云梯，咱们扔不过去；要是用弓射，普通箭矢杀伤力有限。得让火药‘自己飞’，或者让它落地就炸。”
王铁山摩挲着下巴，看着墙角堆的竹筒：“让火药飞？绑在箭上？”
“正是。”刘江眼睛一亮，“做‘火箭’——把火药筒绑在箭杆后，点燃引线，用弓射出去。火药筒燃烧时能推着箭往前冲，既增射程，落地后火药炸开，还能伤敌。”
赵忠接过话：“那陶罐装火药呢？之前试的铁皮罐太沉，扔不远。要是陶罐里塞点铁钉、碎石，扔到流寇堆里炸开，碎片能扫一片，比滚木还厉害！”
三人一拍即合，立刻动手。
先做火箭。王铁山挑了最粗的箭杆——比普通箭矢粗一倍，前端依旧装铁箭头，后端则用薄铁皮卷了个三寸长的圆筒，底部留个小孔透气，里面装满颗粒火药，再用棉线缠紧，绑在箭杆后半段。引线用浸了桐油的棉线，一端插进火药筒，一端留出来，长约三寸——得算好燃烧时间，保证箭射出去后，火药筒在半空或落地时才炸。
第一次试射在堡外空地。张猎户握着弓，箭尾搭在弦上，刘江蹲在旁边点火。棉线“滋滋”燃着，张猎户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弦。
“咻——”箭杆带着火药筒飞出去，起初还算稳，可没飞出三十步，火药筒突然“嘭”一声炸了，箭杆断成两截，碎片落在地上。
“咋提前炸了？”王铁山急得直搓手。
刘江捡起半截箭杆，看了看炸碎的铁皮筒：“引线太短，或者火药筒绑得太松。飞行时震动，引线烧得快，没等射远就炸了。”
他们调整了引线长度——加到五寸，又用浸过水的麻绳把火药筒牢牢绑在箭杆上，确保飞行时不晃动。第二次试射，火箭飞出五十步才炸，“轰”的一声，地面炸出个小坑，铁箭头也崩飞了老远。
“成了！”张猎户眼睛发亮，“比普通箭射得远二十步！炸开时那动静，流寇肯定吓破胆！”
接下来几日，他们批量做火箭。王铁山用竹筒代替铁皮筒——竹筒轻，且燃烧时会裂开，能让火药威力更分散；弓手队则反复练习点火、拉弓、发射的节奏，确保引线烧到一半时射出，落地即炸。最后做出三十支火箭，箭杆上都做了记号，单独放在箭楼的木箱里。
火箭初见成效，火罐的研发也同步推进。
这次不用铁皮罐，王铁山找了些收口的陶罐——口小肚大，装得多，且落地时易碎裂。罐子里先铺一层颗粒火药，再塞满打磨尖的铁钉、碎石子，最后用干土压实罐口，只留个小孔插引线。
“这叫‘万人敌’。”刘江给它起了个唬人的名字，“扔出去炸开，铁钉碎石飞出去，周围五步内的人都得遭殃。”
试扔时，赵忠自告奋勇。他拎着个陶罐，走到堡墙内侧，瞄准墙外三十步的土坡，使劲扔了出去。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时“哐当”摔碎，可等了半晌，只有引线烧完的青烟，没炸。
“咋回事？”赵忠挠头。
刘江下去扒开碎陶片，发现罐里的干土把火药闷住了，引线烧到土就灭了。“得让火药透气。”他调整方法——罐口不用干土压实，改用油纸塞紧，油纸薄，引线能烧透，且能防止火药受潮。
第二次试扔，陶罐落地摔碎，油纸破裂，引线“滋滋”烧进火药里，“轰”的一声炸了！铁钉和碎石“嗖嗖”飞出去，最远的竟落了七八步远，插在地里的草杆都被打断了几根。
“好家伙！”赵忠看得咋舌，“这要是扔在流寇堆里，能扫倒一片！”
他们又改进了引线长度——根据投掷距离算好，扔出去后，落地前引线刚好烧到火药。王铁山还特意做了些小陶罐，让妇女们也能扔动，到时候墙头上男女老少都能参与，人手一个，比滚木礌石方便得多。
几日下来，作坊里堆起了二十多个“万人敌”火罐，还有五十支火箭。这些武器看着粗糙——火箭的竹筒绑得歪歪扭扭，火罐的陶罐上还留着烧制时的泥痕，引线也只是浸油的棉线，却透着一股原始而凶狠的威慑力。
张猎户拿着火箭比划：“下次流寇来，我先射几支火箭，炸乱他们的阵型；他们靠近了，墙头上扔火罐，铁钉碎石飞一片，保管他们不敢往上爬。”
王铁山则琢磨着再做些大的：“要是用更大的陶罐，装两倍火药，再塞点铁蒺藜，扔到撞木队里，说不定能把撞木炸断！”
刘江却没掉以轻心。他知道这些只是最原始的火器，可靠性差——引线可能被风吹灭，火药可能受潮不炸，火箭也可能中途断裂。但他更清楚，这是一步关键的尝试。
乱世里，武器的代差往往能决定生死。冷兵器对抗流寇，靠的是人命堆；有了火箭和火罐，就能用更少的人，守住更长的墙。哪怕这些武器十次里有三次失灵，只要有一次炸开在流寇堆里，带来的震慑也是滚木礌石比不了的。
他让人把火箭和火罐搬到箭楼和墙根的隐蔽处，又教护卫和后勤队的人怎么用：“火箭要顺风射，引线快烧到火药筒时再松弦；火罐要扔向人密的地方，别扔太早，也别扔太近伤了自己。”
春桃看着那些陶罐，有些发怵：“这东西炸起来吓人，俺们妇女能扔准吗？”
“不用准。”刘江笑着安慰，“往人堆里扔就行，炸不开也能砸晕几个。到时候你带着姐妹们，站在墙根下，扔完就躲到女墙后，安全得很。”
秋风吹过作坊，竹筒和陶罐在阳光下泛着朴素的光。这些粗糙的武器，没有精美的纹饰，没有锋利的光泽，却承载着刘家堡的希望——它们是技术革新的起点，是对抗更强大敌人的底气，也是刘江在乱世里，为守护家园埋下的又一道伏笔。
赵忠摸着一个火罐，突然道：“要是王老虎那厮再来，看到这东西炸起来，怕是得吓破胆。”
刘江望着堡外渐渐聚集的流民，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下一个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原始火器能发挥多大作用，但他知道，多一分准备，墙后的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武器研发的路才刚开始，火箭与火罐，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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